第169章 武家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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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朝唇枪舌剑之时，萧筱拿着一壶酒，去了宫正司。
武媚被单独关押在最里间的牢房里，看着还算干净。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抬起头来，和进来的萧筱四目相对。
同时，她也注意到她手上的酒壶，心里顿时浮起苦涩和失望。
“原来是淑妃娘娘来了，恕媚娘失礼了。”
她还稳稳坐在桌边，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萧筱并不计较，只挥退了开门的内侍，便拎着酒壶坐到她对面。
“武氏，你本名叫什么？”
武媚愣住了，过了会才说：“娘娘问这个作甚？”
“你十四岁时，便因貌美选聘入宫，先帝赐号为‘媚’，从此，你便以媚娘自称。我只是好奇，你原本的名字是什么？”
过了许久，才终于有了回应：
“武珝。我叫武珝，小字华姑。”
原来这才是一代女皇的真名，而不是后来自创的武曌。
“珝者，美玉也。想来，你的父母对你有着美好的期许，望你如玉般无瑕坚润。”
“这是我阿娘起的。”武媚仿佛突然打开了话匣子，“我阿娘出自弘农杨氏，是前隋宗室郡主，从小遍览群书。后来，隋灭唐兴，她漂泊无依，蹉跎到二十岁，因高祖撮合，嫁给我父亲做了继室填房。”
“那时，我父亲已年过不惑，膝下还有三个嫡子，我长兄比阿娘只小两岁。阿娘进门后，接连生下姐姐和我，三个哥哥视我们母女三人为眼中钉，后来父亲早逝，他们更是变本加厉。”
萧筱无言，古代王朝覆灭，那些皇室女眷，大都下场凄惨，武氏的母亲已经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武氏父亲武士护，早年是做木材生意起家，眼光好用家财资助了李渊起兵，这才被封国公跻身新贵。
一个花信之年的郡主，嫁给这么个年纪比她大一倍的暴发户，而且还是做填房，自然是委屈的。加上丈夫早逝又受继子欺压，想来武夫人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武媚仿佛陷入了回忆里，喃喃道：“所以，当初接到入宫的圣旨时，我又惊又喜，踌躇满志。我以为，自己一定能在后宫青云直上，让我阿娘沾光享福。没想到…”
“从我踏进宫门那一天起，到现在整整十四年了。再回首，十四载青春寸寸成灰，望断来路，唯余空茫。”
“我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那只是说明，入宫是条错误的道路。”
萧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酒杯，执酒瓶缓缓倾斜，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杯中。
“如果现在，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呢？”
武媚死死盯着酒杯，浮起苦笑，“我还有得选吗？”
“陛下的意思是，若饶你不死，便将你送回感业寺去。我…”
话还没说完，武媚就拿起酒杯，决绝地一仰头，辛辣的酒液入喉。
她重重地喘了口气，“与其回到那个鬼地方，每天诵经念佛、度日如年，我宁愿选择死！”
她抬头，目光亮如星辰，“我武氏阿珝，宁为灰烬，不做尘土。”
萧筱深深凝视着她，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见到褪去伪装，真正的武媚。
不，是武珝，武家美玉。
她忽然笑了，笑得极欢畅。“你一副慨然赴死的样子作甚？放心，这不是毒酒。”
在武氏惊讶的目光下，萧筱又从袖中掏出一个酒杯，给自己斟了杯酒。
“我刚刚话还没说完，陛下正准备在国子监设立女学，以后，学成的女子还可以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武媚的惊讶比刚才更甚，仿佛一道封闭已久的大门，正在她面前徐徐打开。
“娘娘说的，是真的？女子也可读书科举，为官做宰？”
“当然是真的！”萧筱欣欣然点头，“虽然前路漫漫，但我相信陛下一定能办到。我也相信，大唐一定会出现女状元、女宰相！”
“所以，我给你的第二条路是，出宫。以你的才华，既然能在宫中教授公主、郡主，自然也可以去女学做助教，你那么聪明，可以施展的地方不应止于后宫。”
“也许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朝廷上，和那些男人们同殿为臣，一争高下。”
“娘娘为何帮我？”
武媚突然问道：“当初在感业寺，娘娘断然拒绝与我合作。后来皇后帮我入宫，也是为了与你争宠。你我本是敌人，为何你愿意帮我？”
“我们不是敌人，只是立场不同。”
萧筱淡淡一笑，“其实后宫中的女人，谁跟谁都不是天生的仇敌，但是她们都被困住了。”
“她们出不去，不能像男人们一样驰骋疆场，指点江山。只能困守在小小的天地里，为了争夺利益、宠爱、权势，彼此仇视，互相厮杀。”
“我不愿也变成这样。武氏，你与众不同，无论遇到何种逆境都从不气馁。出宫去吧，替我去看看，这大唐的河山。”
武媚被震住，久久无言，直到萧筱又执起壶，重新注满她眼前的酒杯。
“这酒是我自己酿的，送行酒。等出宫后，愿此后天高海阔，任卿遨游。”
……
早朝直到下午才散，李治在承香殿却等到了掌灯时分，才等回了萧筱。
他皱眉过去，刚走近就闻到一股酒气，
“你和谁喝酒了？”
萧筱却脸颊酡红，笑呵呵地向他扑过来。
“九郎，你回来了！”
李治赶紧接住她，看向她身后的海棠道：“你说。”
“回陛下，娘娘下午去了宫正司，去找武娘子。奴婢在门口等着，出来时还好好的。后来，娘娘又自己在御花园独酌了一会，这才有些微醺了。”
喝成这样还叫微醺？
李治捏捏眉心，“去煮碗醒酒汤来。”
他把人扶到床上，捏着她的鼻子，面色不善道：“病还没好，就去饮酒？嗯？药喝了吗？”
萧筱扑腾着撒酒疯，“九郎自己怎么不喝？我病都好了。”
“病好了？”
“不信你看，生龙活虎。”她下来转了个圈，头晕乎乎的，还逞强道：“能打败一头牛。”
李治整理了一下衣袖，缓缓道：“嗯，那咱们该算算账了。”
心里的小黑本得拿出来翻翻了。
萧筱一个踉跄，她怎么喜欢上这么小心眼又记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