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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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回到营地时，萧筱刚包扎完伤口。手上擦伤，脚扭了，头上还撞出个大包。
她就顶着这副狼狈模样，看着李治双目含泪，泫然欲泣：“陛下。”
营帐里还有许多嫔妃女眷，李治当下便猜到她在演戏。他顿了一下，依旧走过来揽住了人，“还好吗？”
“妾还好，可是，可是陛下送我的绯云……”
然后，所有人都看见，陛下低垂着眉眼，语气温柔宠溺，“你没事就好，朕在这，别害怕。”
王皇后心里腻歪，萧氏命怎么这么大？跳马都没事，陛下倒跟摘了心肝似的。
“陛下放心，刚才太医已看过了，淑妃福大命大，没有伤筋动骨，想来很快便会好的。”
这时，苏青青主动过来请罪：“陛下，是妾临时离开去追捕猎物了，让萧姐姐一个人置于险地。”
“苏妹妹不必自责。”萧筱为她开脱道：“当时我本要回去了，谁也没想到会有暗箭，便是你在也挡不住惊马。”
“淑妃倒是大度，近来你流年不利，怕是犯了太岁。”高阳说道，“围场之内，箭矢无眼，很可能是意外，淑妃可看到是什么人射的吗？”
萧筱看了她一眼，故意做出受惊过度的西子捧心状，“当时我都吓坏了，哪里还能看得清？不过我那坐骑上还插着羽箭，想来等金吾卫找到马尸，便能确认是何人所为了。”
高阳漫不经心道：“说的也是，那便等消息吧。”
这时，一直沉默的郑贵妃开口了：“淑妃妹妹此番惊吓过度，又受了伤，我们还是先回去，让她好好休息吧。”
等只剩下两人时，李治才道：“你详细与我说说当时的情形，当真没看清？”
萧筱却有些犹豫，“当时电光火石间，我只看了一眼，依稀看见红色的裙角，胯下的白马也是一闪而过。”
“朕记得，高阳的坐骑是白马金鞍，身上是红裙绣银丝，即便在茂密的树林里，应当也很显眼。”李治打量着她的神情，“怎么，你觉得不是她？”
“本来我有六七分把握。”萧筱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可刚才看她的反应，又觉得不像。更何况，我和她的那点子恩怨，值得如此冒险吗？”
“你是觉得，若真要置你于死地，那刚才提到马尸和箭矢时，高阳的反应太平静了？”
李治分析道：“皇室用箭都是金翎羽，各人都标有印记，但其他人等如金吾卫，所配发的都是普通白羽箭。若是高阳临时从护卫那里换箭，的确可以混淆视听。”
萧筱点点头，“若真是换了箭，倒像是她做出的事，若没换箭，那便可能是有人在浑水摸鱼。可是，那会是谁呢？”
见她冥思苦想，李治没说话，只突然将手覆在她头上的大包上。
萧筱猝不及防地痛嘶一声，怒瞪了始作俑者一眼：“陛下？”
“受了伤还不休息，脑子本来就不好，如今还摔傻了，再想也想不出来。躺下！”
“陛下是聪明，可没证据也抓不到幕后黑手啊？”
李治闻言却笑了，“十一娘也糊涂了？朕是皇帝，不是大理寺卿，也不是刑部的堂官，朕相信一个人时，才需要证据。若朕怀疑某人，有没有证据重要吗？”
这种“王霸之气”把萧筱给震住了，她发现还是被现代思维捆住了手脚，什么都要讲法治，讲证据。在封建时代，皇帝便是天，说你有就有，说你没有就没有。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她一时心中复杂，“那陛下信我吗？若有一日，所有证据都不利我时，陛下会选择相信我吗？”
李治抚了抚她的头发，“若真有那一日，朕会给你一个机会。”
“好了，早些休息吧，放心，此事定会水落石出。”
看着他撩帘出去的背影，萧筱想着今日的惊心动魄，以及很快就要出场的大boSS武媚，只觉得头昏脑涨。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能苟一天是一天。
到了傍晚时分，金吾卫找到了坠崖的马尸，接着便传出了让人震惊的消息：射中淑妃坐骑的箭矢，上面竟印有高阳公主府的徽记。
正在用膳的高阳惊得筷子都掉了：“怎么可能？”
此时，一队如狼似虎的金吾卫冲进了她的营帐，要带走她身边的所有护卫。
“大胆！放肆！本宫是大唐长公主，谁允许你们抓我的人！”
“公主稍安勿躁，这是陛下的旨意，带走！”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很快，营地里便起了流言：高阳公主睚眦必报，因与淑妃之前有些龃龉，便借围猎之机故意放暗箭，险些酿成大祸，她身边的护卫在刑求之下，已经出面指证。
夜深人静后，一座十分华丽的营帐内，郑云昙将一个包袱交给梧桐，“去，找个偏僻地方给埋了。”
“娘娘，这里面是什么？”
“别问，快去快回！”
梧桐也不敢再说，只得抱着包袱出了营帐，当她一路避着人走到后山时，突然后颈重重一痛，登时便昏了过去。
很快，人和东西便都送到了李治的面前。
“把它打开。”
齐秉义连忙解开包袱，只见里面是一件茜红色的披风，上面用银线绣着缠枝花朵，在灯火下也是美丽非常。
最重要的是，和今日高阳公主穿的那件骑装，极为相似。
李治一见便笑了：“朕的身边，当真藏龙卧虎！郑贵妃原来是骑射好手，朕竟全然不知！”
下面有个黑衣男子跪下请命：“请陛下给臣两个时辰，天亮前，臣定能从这侍女口中问出关于贵妃的真相！”
李治却没有同意，“秦二，你们丽竞门继续调查荥阳郑氏，至于贵妃，她的那些勾当朕心中有数，用不着再盘问。”
秦二又问：“那这个叫梧桐的宫人？”
“她是贵妃的心腹爪牙，拉下去，处置了便是。”
昏迷的梧桐被带了下去，裴五又进来回禀道：“陛下，高阳公主的护卫吐了口，说是公主派人暗中在绯云的食草里加了些药物，可以致马匹发狂。”
“高阳从小到大，只会耍这些小聪明，可惜每次都舍本逐末，愚不可及。”
李治嘲讽一笑，兴致缺缺地起了身。
“齐秉义，接下来便交给你了。”
在发现梧桐一直没回来后，郑云昙有些惊慌，她在知道要出宫田猎时，就想借机除掉淑妃，而最好的替罪羊，就是曾与淑妃有冲突，且素来狂妄肆意的高阳公主。通过家里在宫外的运作，她拿到了一支有公主府标记的金翎羽，并意外得知了高阳也准备了计划。
这正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如此一来，暗箭的事情可以更加顺理成章栽赃给她。可惜淑妃命大，那一箭竟没射中她。
郑云昙自我安慰道：众人皆知她擅文不擅武，没人会怀疑那箭是她射的。就算披风被人发现，她也有合理的说辞来辩解，陛下便是怀疑也没有证据。
可等天一亮，齐秉义便带了人过来，“陛下有旨，贵妃生了急病，应速速回宫医治。来人哪，替贵妃娘娘收拾东西。”
郑云昙没想到陛下连见都不见她，就直接做了处置。但她很快稳住了情绪，还笑着问道：“本宫想要觐见陛下。不瞒中官，本宫昨夜丢了些贵重物件，有个贴身宫人也不知所踪，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贵妃娘娘说的是梧桐吧？她偷盗宫中财物，又冲撞了陛下，已按宫规处置了。”
齐秉义还是一脸笑眯眯，“好了，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呢，贵妃娘娘请吧。陛下有命，娘娘回宫后要好生调养，病好之前就先别出来了。”
这就是变相的软禁了。
郑云昙的心一直跌落谷底，所有事先想好的说辞都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勉强维持着仪态上了马车。
而与她一同出发回京的，还有高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