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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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危最后的问题其实问得很委婉，却是直击灵魂的一道选择题。
“是”或者“否”。
老程的资历摆在那，他活了几十年，肯定能够听懂白小危这个问题的弦外之音。
程勇死了，然后活了，可是曹月死了。
程勇永远都不能离开这座乐园了，他的生命至此在九点二十七分按下了暂停键。
他不会长大，不会生老病死，他在生理上是一个极其健康永远不会让人担心的存在，但却在心理上亘古不变的维持在了十八岁。
他有思想，能思考，所以存在，可这也仅限于乐园之中。
电影的结尾是开放式的，主角或许获得了自由或许是从一个虚假的世界迈入另一个虚假的世界。
可程勇的故事是锁定的，他没有自由，从他醒来的时候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
“程叔，您觉得呢？”白小危穷追不舍。
这是一道送命题，老程回答如果“是”，那么侧面就已经表达了他的立场。
他坚信程勇和电影主角一样都会获得自由，可曹月已经死了，这个回答已然让这个送命题变成了一个不符合客观事实的伪命题。
程勇根本就不能拥有自由这种奢侈品，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欺欺人。
但老程如果回答“否”，那么他的站队将会变成电影主角和程勇都不会得到自由，一个父亲不能给自己孩子带去希望甚至还在否定，最后打击的将会还是程勇的内心。
“我为何要回答？”老程直言，“说实话我很少看电影，既然它已经结束，它存在的意义也在给它的观众带来疑惑的同时画上了句号，很抱歉小朋友，你自以为是的直觉让你赌错了。”
白小危波澜不惊，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一种可能性。
在只有A和b两种可能性的的情况下创造出第三个选项——逃避。
虽然不能解决问题却也可以不再需要面对问题。
可真的能永远的逃避吗？
白小危的轻松状态却让老程有些出乎意料的惊讶。
作为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当白小危提出这种话里有话的问题时他就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可当这个葫芦被当众戳穿的时候卖药人居然还能保持一如既往的轻松那么就有些不符合常理了。
说不受打击都是假的，白小危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看来，直觉这种东西以后还是少信吧。
老程不想再看见他们，他走到程勇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轻轻一叹，点了个头。
程勇明白父亲的意思，眼神幡然转变，嗜杀的血气再次爬满他的全身，他恶狠狠的来到空中飞人下方。
他握紧拳头，看着那根粗大的支撑柱，当初爱月就是这么打倒摩天轮的，那么他也可以用相同的方式解决掉这些人。
在这短短的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复活了一次，然后死了一次，接着又复活了一次。
可这些并不是毫无意义的，他学到了很多东西，虽然失去的记忆并没有找回来。
叉子可以用眼神控制人，所以程勇学会了用眼神恐吓爱月。
爱月会用拳头攻击摩天轮，所以程勇也学会了用拳头。
鱼头会瞬移，这个程勇学不了，可是他自己悟出了闪身，虽然速度不如瞬移却也足够用了。
“再见，各位。”
“谢谢。”白小危好像放弃了，坦然面对。
“喂，你不是说有你在没意外吗？搞半天就说这么些事，浪费我表情？”红月大吃一惊，还真的以为白小危想出了什么好办法。
“连你们都不能办到的事，我怎么可能做到。”白小危有些自暴自弃，“不过我还想再等等。”
“等什么，等他们主动放了我们？”红月不明白。
老程和程勇会主动放了他们？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说不定呢。”白小危话刚说完。
整个乐园瞬间都安静了下来，诡谲的彩灯一盏盏熄灭，在那一刻，乐园仿佛又陷入了永恒的沉寂。
人影拿着一个手电筒虚虚晃晃出现，光束射在白小危脸上，闪得他睁不开眼。
半晌，人影说话，是老程的声音。
“你有什么条件，我可以让小勇放了你们，但若是谈判的结果不满意，我也同样保证你们会在夜幕中悄无声息的死去。”
白小危长呼出一口气，终于真正的一身轻松地深呼吸一次，十赌九输不过这次好像赌赢了。
他之前所说的所有话都是在为此刻铺垫，至于问题的答案老程爱回答不回答，反正也没多大用。
白小危的目的从来不是让老程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的错误或是说唤醒他内心中对于程勇深藏的爱。
程勇自不自由已经不重要了，曹月死后这已经就变成了不可能实现的事实，但若是给他一个希望呢？
比绝望更残忍的事不就是给他一个希望吗？
一个能让他相信白小危有办法让程勇走出乐园，健康成长的希望！
人类总是在追逐缥缈希望的道路上砥砺前行，哪怕万分之一，也总会有头铁的人去开创这条先河。
如今这个希望是老程唯一的精神支柱，之前他是没办法让程勇获得自由，可现在好像又有办法了。
要试一试吗？
可是希望很渺茫。
但若是不试，程勇就注定会在这座乐园围城内永远走不出去。
老程死后，程勇将不会再有任何说话的对象，他会在永恒的时间里默默承受永恒的孤独。
“放心，不过在我说我的法子之前，你得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否则我不能保证这个方法可行。”白小危故弄玄虚的说道。
红月自从看见老程再次走出来时就已经一头雾水，难道他刚刚离开就只是为了去关灯？
“小薇，你连自己天赋是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有办法让程勇走出去？”红月小声在一旁问道白小危，嘀嘀咕咕的像只蚊子。
“没有啊。”白小危否认，“况且就算我知道肯定也不会告诉他们呀，我不是说了有我在没意外嘛，红月姐你就放心吧。”
“哦吼吼。”红月尽量维持着面部表情没多大变化，虽然白小危还没跟她解释为什么要做这么做，不过她自己倒是后知后觉悟出来了。
红月一脸坏笑地盯着白小危：“你小子好坏啊，不过我喜欢，可惜你还太小而且我也订婚了。”
红月依依不舍，随后眼中闪着光地看向白小危，开玩笑道：“要不你这辈子死早点吧，早点投胎，下辈子姐姐嫁给你。”
呃……说得好下次还是别说了。
白小危腹诽：这个组织内果然还是奇葩多。
老程关掉手电，原地坐下，他并没有听清白小危和红月先前的对话。
夜色渐浓的乐园内十分安静，无论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老程嘶哑的声音变得低沉极具磁性，他淡淡开口，讲述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二十三年前，我靠加班在厂老板手中低价买来了乐园门票。周末，我带着小勇和月我们一家去到了心心念念的乐园。”
“可我们无法预知未来，所以我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不知道这压根就不是所谓的童话世界，而是一座死亡乐园。”
老程看向人样不人样，兽样不兽样的程勇和身侧早就死了的曹月的尸体傀儡。
两行老泪纵横：“小勇，月，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