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进城卖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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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老三昨夜回来时，天色已晚，他卸下身上器具物什，来不及吃饭，剁了半块狐狸腿，就去村里找石跛子。
石跛子生来不是跛子，曾经也是勇武少年，也好摆弄兵刃弓箭，有时还跟猎户进山打猎。
十八岁时，家里使了银子，送他去县衙充了差役，有次办差不当，摔断了腿，伤愈成了跛子，也丢了差事，好在知县老爷体恤，给了些银子做遣散费。他便买了骡马车子，在城乡间做来往输运的活计。
冬日活少，他每天赶着骡子车去到城里，也不在车行记名挂号，只和几个同行歇在西市门口空地，晒着太阳说说笑话，干等雇主上门。
石老三来到跛子家时，石跛子刚从城里回来，正在吃饭，跛子媳妇和儿子虎子都在屋里，跛子媳妇见是石老三，忙往屋里让道：“三叔，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
跛子就要起身，被石老三按回去：“别起身，你吃你的。”
石跛子也不客套，坐下继续吃饭。
石老三把糙纸包的狐狸肉递给跛子媳妇道：“我给你们带了一块肉。”
跛子媳妇接了狐狸肉，欢喜道：“三叔心疼我们呢！”
石老三道：“我是有事托你家跛子。”
石跛子道：“啥事儿您说。”
石老三直截了当道：“明天我得进趟城。”
“那不顺路么，还是老时间，明早卯时初。”石跛子平时每月捎他进城，轻车熟路，随口应了。
石老三道：“那行，银子照付。”
石跛子道：“三叔这话是瞧不起我，平时您去卖货我收就收了，这大冬天的捎您一回，还出什么钱。”
石老三道：“明儿也是卖货，该咋着咋着。”
跛子媳妇道：“前几天不是刚卖了一回？我寻思你进城有别的事呢。”
石老三搓搓手道：“这不打算让小石头去义学读书，人家先生让起个大名，我寻思着去庙里求个，少不得捐些供奉，今日就进了趟深山，运气不赖，打了几张狐狸皮，还是灵兽，肉也不错，味道可香，太远了就带了一只狐狸腿，给你分了一半。”
石跛子道：“这更不用说了，读书大事，要啥车马费，以后小石头当官了可给咱们石头村长脸，我也沾沾光。”
石老三呵呵一笑道：“不过学几个字，当不当官的咱不指望。”
虎子在一旁听了，冲跛子媳妇道：“娘，我也要上学。”
石老三听了便道：“让虎子也去呗，反正不花啥钱，跟小石头做伴也好。”
石跛子熟知儿子性格脾气，便道：“虎子那德行读什么书，过两天让他学武去，我都跟知县老爷说好了，学几年武，给他在县里谋个差事。”
虎子一脸郁闷。
跛子媳妇听了有些不满道：“学文学武的都不打紧，学不成了一样回来种地，苦是苦点，也踏实安稳。”
石跛子听媳妇口吻，似在埋怨他断腿又不喜种田之事，便甩了脸道：“这什么话，不往上流走，专往下流去。”
跛子媳妇见他动怒，便不再说话。
石老三见话头不对，便对跛子告辞道：“别光顾说话，赶紧吃饭吧，我也不说了，先回去了。明早找你。”
石跛子两口子起身送客。
石老三回家先处理了狐狸皮，才去吃饭，饭后一家闲话不提。
次日石老三起了个大早，谁知小石头也醒了，吵着要跟他去城里。
石老三道：“路上坐骡子车可冷，你怕不。”
小石头道：“不怕。”
石老三摸摸他脑袋，便包了狐皮，带着小石头一起去了跛子家。
石跛子也早起床，正点着灯，往车上装帷幔壳子，车上自有卡槽扣眼，木栓楔子，一番鼓捣之后，这拉货的排子车，立刻变了拉客的轿子车。
石老三啧啧称奇：“这好玩意哪弄的？”
石跛子嘿嘿一笑道：“花了十两银子，让铁马庄给做的，这下一车两用，既能拉粮拉货，又能拉人拉客，该说不说，那铁马庄里能人真多，尤其木器机关，神了。”
石老三道：“可惜你在前头还是冷。”
石跛子道：“我没事，天天这么跑，不怕，快上车吧！”
石老三便带着小石头钻进车上帷幔里。
山路崎岖，车马颠簸，石跛子赶得不快，无聊中问小石头：“小石头，乐不乐得读书？”
小石头道：“乐得！”
“读书举业，以后做官好不好？”
“好！”
“要做就做大官！”
“我要做最大的官！”
石跛子听了哈哈乐着，甩了两个响鞭。石老三在车里也喜笑颜开。
一个时辰后，到了邢州城，正好辰时，鼓声起，城门开。
马车进城，到了西市，石老三和小石头就要下车。石跛子非要给他们送到地方，石老三说小石头好久没来城里，带他走走逛逛，石跛子才作罢。
祖孙二人下了马车，沿着街边溜达着。晨光熹微，街上渐渐人多起来，商贩早早出摊，二人走走看看，小石头少不得吃个包子，买个糖葫芦，小石头拿着糖葫芦却不舍得大嚼，一边一边舔着。
不多时，到了毛记皮货庄，毛掌柜一脸无精打采，见了石老三也不招呼，石老三将包袱拿了出来，往柜台上一丢。
毛掌柜拽过来包袱，懒洋洋地打开，露出里面雪白狐皮，两大三小，一共五张。毛掌柜来了精神，仔细看了没有破口残缺，便道：“东西不错，就是今年行情不好，得按春夏的价钱。”
石老三一听价钱，比前几天又低不少，便有些不高兴道：“那可不行，差一倍还多。”
毛掌柜一边整理狐皮一边道：“这就不错了，二百两银子，卖就撂这，不卖给你包好。”
石老三：“太少了，我去别处问问。”
毛掌柜已经将狐皮整理好，打了包袱，往前一推道：“随便你问，超过这个数算我坑你。”
石老三拿着包袱，领着小石头出来，去了一条街上其他几家皮货庄，问了价钱，有出一百五十两的，有出一百八十两的，还有出一百两的。
石老三心道，这买卖一年比一年差劲，看来确实是卖不上价钱，再回去找毛掌柜也扯不下脸，便要带着小石头想去西市碰碰运气。
二人路过毛记皮货庄，恰好碰到铁马庄的副庄主铁百里。
铁百里与石老三年纪相仿，也都见过，铁百里见石老三拿着包袱，便问道：“石老哥，秋天猎珍，冬天猎奇，这回猎着什么好货？”
石老三低声道：“真好货，九龙峡谷的狐狸皮，铁大侠看看？”
铁百里一听，忙道：“我瞅瞅！”
石老三把包袱递过去，铁百里接了，打开一看，“嚯”，好东西，问石老三：“卖多少？”
石老三知道他豪爽，便道：“您要是有心，随便开个价。”
铁百里一听，也不含糊，张口便道：“一口价，三百两，钱货现结。”
石老三正要应下来，谁知毛掌柜把在门边看着，这时出来道：“且慢！”
石老三和铁百里看着他，毛掌柜道：“铁副庄主在我门口撬行，不合规矩！”
铁百里道：“光天化日，又没在你店里，这算什么撬行。”
毛掌柜道：“这便不对，石老三先进了我皮货庄，又去了别处问，成不成可以再谈，谁家卖货不是货比三家，你守在我门口拦货，是何道理，若是有人守在你家门口贩马，你乐不乐得见？”
铁百里“唰”地一声，长剑抽出一半道：“要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
毛掌柜冷笑道：“我也不是吓大的，这太平年景，谁也别来横的，街上不是我一家卖皮货，也不是我一家和你铁马庄做买卖，大伙都看着，你就这么做人做事。”
这时果然四周店铺行人都围了上来看热闹。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铁百里涨红脖子在那不服气，毛掌柜牙尖嘴利，有理没理气势上先要壮三分，石老三又在二人中间拦着，就这么点事，就这几个人，来来回回，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一时间嘈杂聒噪起来。
小石头拿着糖葫芦，坐在皮货庄门前台阶上，吃得津津有味，看得也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