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心甘情愿套上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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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不吭声，躲闪开她的目光。
“陛下，陪你演这么久，我实在有些腻味了。”叶宁予收回了手，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陆昭的心一下子就冷了，呆呆的，不知道要作出什么反应。
赔罪？可是那是叶宁予生气时，能哄她的，而现在叶宁予是不要他了。
假装不知道？可叶宁予分明没留有什么余地给他。
逃避？他能逃去哪里？他的灵魂被困在这里，即使离开了，那也是魂不守舍，失魂落魄。
“陛下不若放我离开？”叶宁予琢磨了一下，好商好量一般。
陆昭猛然抬起头，嘴唇翕张，“宁宁，今日是我们的成婚夜……”
“我知道啊，”叶宁予点点头，满不在乎道，“如果我向天下人说，我不愿留在陛下身边，想必没有人反对。”
就像当年一样，她孤注一掷地说着她的喜欢，可到头来，只有她自己在坚持罢了。
“陛下，只有你在坚持了，”叶宁予笑了，小鹿一般清澈的笑容，“你也尝一尝孤独的滋味吧。”
陆昭拉住她的手，低下头，慌乱地扫视着，定格在那盒桂花糕上，“宁宁，你都已经准备了这么久……怎么甘心现在收手？”
他在指那盒桂花糕的玄机。
叶宁予歪头思索了一会儿，“可我不想讨好你了，不如放你自由，反正这些天耍你也耍够了，我可不想做什么皇后娘娘……我确实给你下了毒，但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及时收手，你好好调养，也没什么影响……”
“宁宁……你听我说，我不用，不用你讨好我……”陆昭只觉得口干舌燥，眼眶却热热的，“我屈从于你……”
“我屈从于你，真的……只要你别丢下我……”
陆昭握住她的手还在发抖，他不爱说话的弊端在此刻显露出来，连挽救都不知道要怎么挽救。
“屈从于我？”叶宁予疑惑地看着他，“是什么都听我的？”
陆昭点点头，升起了一丝希望。
“可是我不相信你。”叶宁予抽回手。
陆昭迷茫地看着她，心里一片空茫，“那我要，怎么做……”
她不信他了，是不是很早之前，叶宁予就没相信过他了。
叶宁予重新捏起一块桂花糕，“陛下身体越来越弱，确实是这桂花糕的好作用，五次，只要达到五次，陛下每月中旬都会尝到什么叫噬心之痛，只有我才有解药，陛下若不想受此折磨，每月都要来求我。”
我若心情好了，就解了你的痛苦，我若不高兴了，看你受折磨何尝不是一场放松。
此毒名断念，这是赤凤楼里控制下属的最下等手段，也是最具有威慑力的，不常用，但确实是个杀手锏。
陆昭怔怔看着她手上的桂花糕，虽然早有预料，谢敬之也警醒过，可在这一刻，听着叶宁予冰冷的嗓音，他才清晰无比地意识到，叶宁予真的不爱他了。
她在用一种对付下等人的手段来对付他，什么屈从，什么示好，在叶宁予那里通通没了意义，像个笑话，什么都比不上这种折磨来得有效。
陆昭原以为这已经是最狠的诛心之言，可叶宁予总能想到更狠的话，来凌迟他。
“可我不喜欢逼迫人吃下从而效忠我，也不喜欢做偷袭之事，”叶宁予慢悠悠端详着陆昭逐渐惨白的脸色，笑着道，“所以这个选择权就交给陛下吧，我只给陛下吃了四次，还剩最后一次，如果陛下不答应，也没关系，只需调养几日，便能恢复如初，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这个什么都没发生，陆昭竟意外地听懂了叶宁予没说完的话。
什么都没发生，是指回到过去，叶宁予从来没回到过他身边，只是他的幻觉，是吗？他记忆里只剩下叶宁予的残肢断臂，被火焰吞噬的样子，是吗？
到了这时，陆昭才发现了一件更加可笑的事情。明明知道叶宁予不爱他了，逢场作戏，想用毒来控制他，还要他心甘情愿认下、吃下她给的毒，心甘情愿套上名为叶宁予的枷锁，他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和叶宁予分开。
“宁宁……”陆昭喉间干涩，缓缓滚动着吐出他最爱的人的名字，“如果我吃了，你就不会离开了，是吗？”
叶宁予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歪着头想了想，“可如果陛下不吃，我会很害怕……”
她话还没说完，陆昭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把桂花糕都吃了。
陆昭嘴角轻轻一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从前不屑一顾的东西，到今天竟成了爱人折磨他的毒药。
空气里一时只剩下寂静。
蔓延着悲哀的寂静。
“陛下别怕，可能会很疼呢……”叶宁予说着心疼他的话，语气里却那么愉悦。
无形的刀狠狠插在心口，也许是心痛，也许只是毒药作祟，陆昭已经分不清了，他身形有些不稳，跌在床上，把一片喜庆的红色床被都弄皱了，就像他们之间一样。
紧接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大片的红色从他嘴里喷洒出去，把床单染的更红，他嘴里还源源不断溢出来。
果真是疼得很，心脏像是被揉碎了，又拼起来，再揉碎……
他趴在那里苟延残喘，眼眶微涨，猩红色蔓延上来，泛着湿意，很快眼泪就掉下来。
他垂着头，叶宁予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陆昭手肘撑着的地方落下一滴滴液体，似乎是血，又似乎不是……
叶宁予冷眼旁观，高高在上地坐在一侧，端庄又可人，完全看不出旁边浑身浸透在痛苦里的人，是她今晚新嫁的如意郎君。
陆昭有时候又硬气的很，痛成这样都不肯发出呻吟，只有闷哼声。
半晌叶宁予都觉得他要晕过去了，结果陆昭只是挣扎着，喘着气，从齿缝里蹦出一句：“宁宁……”
叶宁予没应声，垂眸平静地看着他。
陆昭费力地探出手，小心翼翼覆在叶宁予手背上，见她没有躲闪，似乎笑了一下，“你别怕我了，我……我已经吃了……”
他停下来，像是要缓口气，可是太疼了，这口气缓了很久。
可他又怕叶宁予没有耐心，又疼又胆颤心惊，然而叶宁予今夜很有耐心，没挣开他，也没嘲讽他，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我们以后就是夫妻了……别叫我陛下了……”
叶宁予轻笑一声，摸了摸他被血染上的侧脸，“那陛下想让我叫什么？”
“……”陆昭忍了又忍，也许是疼痛中少了理智，给了他勇气，终于说出了他渴求已久的四个字：“陆……陆昭哥哥……”
说完，他就把头埋进了被子里，热泪滚烫，渗透了红被。
孰料，头顶传来一声嘲讽的笑：“陛下，你想的可真美。”
“那看来是不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