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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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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小宛的眼神落在桌上的那碗面上。

扑面而来的香气,表面的油已经撇干净了,撕开的鸡腿肉堆在上面,烫过的青菜躺在一边。

她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冷下去。

那一年大雪纷扬,何翠花也给她做了这样一碗面,也就是在那一天,她失去了孩子。

桌上的面碗被她大力甩到了地上,瓷碗碎裂的声响,面汤溅了一地。

沈恒安面上一怔,旋即紧张的去拉温小宛的手,想看她有没有被烫到,却被她用力推开。

“你滚!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她朝他大声吼,双眼通红,蕴含着暴怒的狂潮。

她吼完了转身就要走,然而,刚走了两步,又被他抓住手腕,拉进了怀里。

“对不起,小宛,是我的错······”

他温声哄她,一只手轻柔的抚在她的背上。

但他还没说完,温小宛又一次将他推开,她用那一双充满了怒火与憎恨的眼睛看向他。

“沈恒安,你只会这样!你永远都是这样!示弱,道歉,骗人!你不仅是个骗子,你还是个杀人凶手!沈恒安,我恨你!我恨透你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她好像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朝他吼完之后,身子软下去,她蹲到地上,脸埋进膝盖,脊背止不住的发颤。

沈恒安沉默着,当他听到温小宛骂出杀人凶手这四个字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他和她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心里的痛像滔天巨浪袭来,将他淹没,吞噬,可也不过须臾的空白,他蹲下身,将缩起的她抱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

然后他就开始收拾那一地的碎瓷片子,和满地的面汤。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的收拾着,连同自眼角滑落的泪,一同裹进了抹布,收拾完,他走到床边,看着又缩进被子里的她,眸中透出沉重的疼惜。

强咽下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的悲伤,带着几分隐忍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冷静。

“小宛,再睡一觉吧,我······我一会儿回来。”

说完,他转身出去了。

他多么害怕,再晚一会儿,就被她发现自己落泪。

他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出难过,那只会让她回忆起那一段痛苦的过往,可如今,他对那些事一无所知。

但,有人会知道。

沈恒安从归月坊出来的时候,吴应材已经在外面等了,见沈恒安出来,他从马车旁走过来,弯腰行了个礼。

“侯爷,王爷叫我来接您。”

沈恒安点了下头,上了马车,吴应材跟上去后递给了他一个打湿的棉巾,沈恒安接过来,却没有动,就那么坐着,眸色暗淡,有些失神。

昨夜,他心中对李钰还是怨愤不平,这一刻,他竟不知该怪谁了。

到底,一切的过错,追根究底还是他。

马车进了王府别院,李钰已经在等了,他在水榭弹箜篌,声声慢,情思缱绻,淡淡哀伤。

直到沈恒安走近了,他方才放下手里的箜篌,倒了盏茶放在对面,沈恒安没有坐,他直接问出了一路上他都在想的那个问题。

“她的孩子······”

抱着最后那一丝希望,他看着李钰。

“没了,”李钰没有等他说完,他抬眼看向沈恒安,平静的说道,“那一年,冬月初五,京都大雪,她遭遇意外,褚云台拼尽了一身医术,也只救回了她。”

那仅存的一缕光也灭了。

无尽的黑暗折磨侵蚀着他,许久,他才艰难开口:“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顿了顿,“我葬在了京郊庄子上,你······该见过她的坟。”

眼前阵阵发黑,心口剧烈的抽痛叫他站立不稳。

“望之······”

李钰起身要去扶他,被他推开。

当真,如容儿所说,是个女儿。

若是她能来到这个世上,若是能看到她长大,一定是个同她母亲一般俏皮灵动的姑娘,然而,她没了那个机会。

都是因为他······

“为什么?”沈恒安抬起泛红的眼看着李钰,声音哽咽,“为什么,要瞒着我,欺骗我她已经死了?为什么?”

李钰深叹了口气。

“望之,我只能说一句,这件事,我确实愧对于你,但,小宛她对我有用。”

“可她是我的妻子!”

沈恒安的怒火顷刻之间爆发出来,他双目染了一层潮意,却也难以掩盖眼底的猩红暴戾。

“李钰,她是我的妻子,”沉郁的声音,他努力维持着不叫自己失去理智,“你却将她送去那种地方,为你做那样的事······”

“望之,我从未逼迫她,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自愿?”他的唇角掀起一抹讥讽,“李钰,你们皇室之人皆是如此薄情寡义吗?我与你相识十数载,奉你为主,视你为兄为友,从前,你欺瞒我也好,利用我也罢,我从未曾对你生怨,因你是皇子,因你步履维艰,生存不易,我既选择了站在你身后,要我以命相付,我也是心甘情愿。”

“可你不该,不该将她拉进这滩烂泥里来!”

“望之,我说了,是她自愿的。”

李钰始终平静的看着沈恒安,也只方才一瞬即逝的愧对之色,过后一张脸上风平浪静,半分波澜不起。

“况且,她做的很好,你该也是有所耳闻的,这两年,整个京都有谁盖的过她的风头呢。”

“明面上,勾着满京都权贵世家公子的心痒难耐,暗地里,我五哥被她拔得一根手指甲盖都不剩,这样的一个人,我有时都有些忍不住,若不是念着我与你的情分······”

“李钰!”

沈恒安揪住李钰的衣襟,双目赤红,他看得出,李钰不是随便说说,相识多年,他清楚李钰的秉性,若不是当真有几分动心,他断不会以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态,眼神,去说出这样一番话。

“望之,你没必要这样,”李钰唇角勾出一抹笑,他拍开沈恒安的手,扯了扯衣襟上被沈恒安攥出的褶皱,“我若当真想那么做,温小宛现在就已经是我的了,你也没有机会再去伤害她,不是吗?”

从李钰的表情,沈恒安瞬间明白,从他接到刘国舅的邀帖,李钰就已经派人在盯着他了,昨夜他在归月坊的一切,李钰全都知道。

“你当真以为,没有我的默许,你能见到她吗?”

“还是你觉得,小宛她还想见你?她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从你回京都的那一刻,她就在暗处看着你,每日看着你,看你被折磨,看你痛苦,看你像行尸走肉一般,失了灵魂,游荡在这世上。”

“你痛苦不堪,她才开心畅快。”

“折磨你,是让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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