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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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一场永远也挣扎不出的梦。
前世今生无数的场景轮回纠缠，好像要生生将她碾作尘埃，化于泥垢。
无尽的痛苦折磨着她，同时，叫她无路可逃。
折腾了一整夜，一桶一桶的热水送进去，染红的水一盆盆端出来，满屋子的血腥气，时而伴随着痛苦的低吟。
翠果感觉自己一生的眼泪都在这一夜哭尽了。
然而，即便她泪流成河，温小宛依旧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毫不见回转。
血气渐渐被浓烈呛人的药味湮没，天大亮之后，李钰进去看了一眼，人依旧昏迷着，那张原本苍白的小脸，颊上开始透出病态的红。
“怎么样了？”
李钰在床边的小凳上坐下来，伸手往她额上探了探。
“这怎么又烧起来了？”
他扭头看向在一边配药的褚云台，却在这时，搭在床沿的手被温小宛抓住。
滚烫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指，李钰愣了一瞬，略俯了俯身，低声唤她：“温小宛？”
那一双柳叶蛾眉微微蹙起，喉咙里溢出含混的音节，她不安的动了动，睫毛轻颤，沉重的眼皮掀了掀，半露的眸子迷茫无神，定定的望向李钰。
他赶忙又往前挪了挪身子，再次唤她：“温小宛？醒醒！”
这时褚云台听到动静慢悠悠晃过来，斜了一眼床上的人，打了个哈欠，懒懒的说了句：“醒不了，没回魂呢······”
李钰抬头瞪了他一眼，刚要骂他庸医无用，忽然低哑的声音模糊的传来。
“沈恒安······”
李钰一怔，赶忙又朝温小宛看去，然而那双只睁了一条缝的眼眸依旧无神，只是这一声后，自她的眼角缓缓滚落两行清泪。
她那样子着实叫人心疼，李钰不由应了声：“嗯，小宛，我在······”
旁边的褚云台立刻嗤了一声。
“王爷博爱如斯啊！”
李钰懒得搭理他，双手握住温小宛的手，低声继续说道：“小宛，你要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不能······不能丢下我。”
“嘿！过分了啊！”
褚云台终于看不下去他那装模作样，适时的提醒道：“这可是沈恒安的女人，放开你那狗爪子！”
李钰真想一脚把这庸医踹出门外，他是那么无耻的人吗？这要是没把人留住，死在他府上，沈恒安回来还不要他命吗！
但一向只信自己医术的褚云台并不觉得他说这话有什么用，反而，深知李钰那风流本性的褚云台只觉得他是在趁机占人家便宜。
却不想，温小宛好像当真听到了他这话一般，泛白的嘴唇轻轻动了动，沙哑无力的声音呢喃着。
“沈恒安······你怎么······才来······”
褚云台诧异了一瞬，在床边蹲下，手指落在温小宛的脉上。
人确实没醒，脉象纷乱混杂，还有高热，大抵是梦话。
但总有人就爱接别人的梦话。
“是，小宛，我来晚了，别怪我······”
褚云台：“······”
默默起了身，继续去配药，顺手将一旁药炉上的药倒进白瓷碗里。
而那边，一个昏迷呓语的，一个傻子，你一句我一句，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是一对历经生离死别刚刚重逢的痴男怨女。
李钰沉迷于角色扮演里，握着人家的手就是不松，逮着机会还从翠果手里接过一个热棉巾来给温小宛擦着额上的汗，动作温柔的好像躺着的是他家夫人。
“沈恒安······我，真的······很想你······”
“嗯，我也是。”
翠果：“······”
欲言又止，眼睛直直盯着李钰的手，生怕他入戏太深，占自家小姐的便宜。
而她家那小姐已经烧糊涂了，完全将身边这个人当成了那个此刻还在战场上厮杀的沈恒安。
“沈恒安······你，没有骗我······对吗？”
“你说过的······对我，是真心的······沈恒安······”
“别走······沈恒安······”
李钰终归还是演不下去了，狠狠的将手里的帕子丢在盆里，皱起的眉宇间尽是烦躁。
这算怎么回事？
当初还在他面前一口一个夫妻和睦，动不动显摆一下恩爱无比。
转头就演砸了！
还有这温六姑娘，性子够烈的！不就是旧情难忘，藕断丝连了一场，至于就跑了？
这下可好，好好地孩子也没保住，自己的命差点儿都搭上了，图的什么呀？
“王爷，”站在后头的吴应材问了一句，“要不，捎个信去西境······”
“捎什么信？”
李钰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过高的声调，温小宛身子一颤，李钰慌忙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压着声音斥道。
“眼下人这个样子，生死未卜的，捎信给沈恒安，你想叫他死在战场上？”
吴应材连忙点头称是，李钰又看向不慌不忙的捣药的褚云台，一肚子火，忍不住又骂道。
“你到底行不行？折腾一晚上了人都没救过来，你这口口声声自称医术无双，用上你了又是废物一个！”
“不行你趁早说，我去宫里抓太医！别到最后人死你手里，沈恒安回来还不得弄死咱俩！”
“沈恒安回来只会弄死你！”
褚云台把晾凉了的药递给翠果，歔了李钰一眼。
“要不是你，光顾着争权逐利，同你那哥哥斗来斗去，把人托付给你的事全忘了，能是现在这局面？”
“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但凡早点找人，把人好吃好喝养在府里，我日日给灌补药，现在不知给养的多白白胖胖的！”
“你现在想叫我担这罪，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
褚云台说完哼一声，甩袖子继续捣药。
李钰被怼的哑口无言，的的确确是自己错，就如褚云台所说，若是他早一点儿找人的话，也不至如此。
翠果端着药过来，李钰起身要让位，不想温小宛根本不松手，无奈他又坐回去，往一旁挪了挪，帮着翠果把药灌下去。
李钰心中愧疚，又害怕当真救不过来人，便吩咐吴应材先回王府，若有什么要紧事非他不可了再来回禀，自己则一直守在床前，继续充当一个仿真沈恒安。
好歹褚云台这个江湖游医没砸了自己招牌，第二日夜里，昏迷了一天一夜的温小宛终于退了烧，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呆愣了半晌，浑身疼痛的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扒皮削骨之刑。
那强烈的痛感叫她无法思考，只能凭借着本能想动一动麻木的身子，却发现手被握住。
她扭头看向伏在床边的人，只看到他枕在臂弯沉睡，后脑对着她。
视线有些朦胧，屋里的烛光微暗，恍惚里她以为是他。
“沈恒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