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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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小宛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其实这一夜，她有几次是半梦半醒的，她感觉到有人给她灌药，感觉到翠果在身边低声哭泣，感觉到沈恒安在她身旁躺下又起来。
她听到他叫她的名字。
小宛，小宛。
一遍一遍，声音很轻，缓缓地飘进她的梦里。
带着薄茧的手指温柔的抚着她的脸颊，落在她的眉梢，那是她曾经多么贪恋的温存。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沈恒安就守在床前，握着她的手，脑袋枕在臂弯，她刚一动，他立刻就惊醒过来。
“小宛，你醒了吗？”
他握紧她的手，起身时另一只手朝她脸上伸过来。
恍惚半晌，在这一瞬间，她恢复了清醒，别过头，躲开了他的手，并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回。
“醒了便好，我给你倒水来。”
他一脸欣喜，撑着床沿从地上起来，腿脚发麻，浑身酸疼，他也顾不得，快速去倒了杯温水来，然而，刚在床边坐下，温小宛便背过身去。
“小宛，不生气了，好吗？”
他小心翼翼的将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见她没有挣扎，又靠近了些，柔声同她说：“小宛，你有身孕了，我们有孩子了······”
孩子？
温小宛一怔，呆滞的眼神有瞬间的变化，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母亲说，你胎气不稳，需要好生静养，大夫开了安胎药，母亲斟酌加了些补药，我已经吩咐了厨房，每日给你炖药膳。”
“我知道你怕苦，但为了养好身子，药还是要喝的，我叫人去薛记给你买你最喜欢的杏干，你还想吃什么，我······”
“够了。”
她冷声打断，如今她不想听他说的每一句话。
“好，”明知她看不见，他还是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早前叫了春意楼的厨子来家里置办酒席······”
“我说够了！”
她倏然坐起，挥开他的手，一脸的怒不可遏。
“你出去！不要让我看见你！”
他默默承受她的怒火，迟疑半晌，仍是去牵她的手。
“小宛，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当真知道错了，我不会再叫你伤心······”
“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再相信。”
她漠然躲开，双手撑在身下躲得远远的。
“出去！要么我走。”
听到这句，沈恒安起了身，他站在床边，静静注视她，可她闭着眼，双手环着膝盖，身子缩在一处，倔强的侧过头，对他已经厌恶至极。
“你好生歇着，我刚好要出门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他欲言又止，害怕再次惹怒她，最终什么也没说，放下茶杯，转身出去了。
翠果正好从厨房回来，手里端着何翠花亲手给温小宛熬的燕窝粥，温小宛从昨日就没怎么进食，眼下她又有了身孕，无论如何得叫她吃些东西。
刚上了台阶，看见沈恒安出了房门，她退到一侧屈膝行个礼，沈恒安停下脚步，叮嘱了两句，叫她看好温小宛，不要出门，便脚步匆匆的出了门。
翠果眼看着他走，心里气愤不已，朝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夫人都这样了，他竟还想着外头那个，这么急不可耐的往外奔！当初夫人就不该留在沈家！就不该嫁给他！
还以为他当真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呢，谁曾想全是骗人！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翠果实在气的紧，又气呼呼跺了两下脚，发泄一番，努力憋出点笑容来，方才进了房门。
温小宛仍是那个姿势缩在床上，翠果一看心疼的紧，将手里的燕窝粥放在罗汉床的桌几上，走到床边，扶上温小宛的胳膊，低声唤她：“夫人，吃点东西吧？”
温小宛不想叫她看见自己这般颓废黯然的样子，用手背胡乱抹了把眼泪，扯过一旁的薄被子，又躺下去，蒙起了头。
“夫人······”
翠果忍不住又掉了眼泪，轻轻拉了一下被角，可温小宛死死拽着不松手，翠果不敢用力，只能带着哭腔央求。
“夫人······小姐！您就起来吃点儿吧！”
“求您了小姐！您现在还有着身子，若是熬坏了，可叫奴婢怎么办？”
听到翠果哭起来，温小宛躲在被子里也开始默默流眼泪，她用力咬紧了手指，不愿发出一丝的声音。
说到底，她也不肯面对如今的现实。
她用了一生最大的勇气去爱他，她用了最单纯温暖的心去对待柳娉婷，结果，他们一起将她伤的体无完肤。
她如何忍下这种欺骗？
翠果在床边哭了半晌，又怕温小宛那样躲在被子里闷，便将燕窝粥端过来放在床头，退到门外，等了一会儿，何翠花端着安胎药来，瞧见翠果那眼睛哭的更肿了，便晓得温小宛不肯吃饭。
何翠花叹口气，进去时温小宛仰在床上发呆，听到响动立刻又转向里侧。
“夫人？”
何翠花走到床边唤了一声，温小宛像是没听到一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她瞥了一眼那碗燕窝粥，一点儿没动，已经凉透了。
再次叹口气，何翠花在床边坐下，耐心劝道：“夫人，您这般折腾自己又何必呢？难不成，您饿着，别人会比您更难受？”
“且不说旁的，如今您怀着孩子，别的不顾及，也念及孩子无辜，这安胎药总是要喝的，若不然，这孩子有个什么差池，最终难受的还是您自己呀！”
“当然，若您铁了心不想要这个孩子，知会奴婢一声，奴婢悄悄地出去，寻一副落胎药来费不了多少银钱。”
“可您舍得银子，也舍得孩子吗？”
何翠花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便停下没再继续往下说，只将木托盘放下，端起那安胎药在手里，拿着勺子搅了搅。
没一会儿，温小宛自己坐起来，接过药碗，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将空碗还给何翠花，她再次躺下，一句话都没说。
何翠花也没再强求她吃饭，临走的时候将那凉了的燕窝粥一并收走了。
出了门，翠果凑上来，见药碗空了，粥却没动，叹口气，何翠花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好歹药是喝下去了，你去，再叫厨房换些别的东西，我们再想办法。”
翠果点点头，接过木托盘，便往厨房去了。
何翠花正想着要不再进去劝劝，叫温小宛起来走两步，便看着沈从容拉着沈从英一道来了。
沈从英被姐姐拖着，一脸不情不愿，进院门时正与翠果错开，瞥见翠果手里的木托盘上放着一碗没动的粥，他脚下一滞，皱起了眉头，随即又被沈从容拖着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