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3章 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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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吹打在锈迹斑斑的钢铁烟囱上，发出哭泣般的呜咽声。它们就像靠在墙角的三支废弃长枪，静立在乌云之下。这或许正是它们的哭声，为了被时代遗弃的悲伤，也为了无人问津的凄凉。早已风蚀的标语似乎还在诉说着它们之前的风采——大干特干，安全生产。有一面牌子，歪歪斜斜地躺在它们身旁，是安全提示牌。上面画了个正在做禁止手势的产业工人。黄色安全帽，蓝色工人制服，大大的眼睛，精神饱满的神态。牌子上的文字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工人的半边脸，也被尘土遮挡。
朴松民跑过它们，向着由铁管、传输带、高架桥与集装箱组成的钢铁丛林进发。其实，被时代抛弃的不仅仅是工人，还有这些只能做低端工业品的工厂。消费端的萎缩，与生产的无限扩大，再加上人力被智慧机器人所取代，最终酿成了这样的结果。工厂大批倒闭，工业区大量废止，原本热火朝天的地带，只剩下冰冷的躯体。仅仅四年，产业工人这个群体，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废弃宿舍那头的发疯还在继续，昆迪·卡特与老人的对话声，也将朴松民的思绪拉回。
老人向源义郎道了歉，可昆迪·卡特依旧不满足。他用悲伤的腔调问道，“你为什么会忘记我们的神？你受了神的恩惠，为何连他的名字都不能记住？如果没有他老人家在，你能活下来吗？你能进入这座唯一的伊甸园吗？不能，根本不能，你会被核弹炸成粉末，你会被辐射成一滩烂泥！就算你侥幸躲过了这一切，你也会被丧失人性的恶魔抓住，成为它们的果腹之物！所以，你是有罪的。”他突然高叫道，“向神赎罪！请求神的宽恕！”
老人惊恐回应，“我错了，我有罪……源先生，请原谅我……”
“那你错在哪里了？”
此时，朴松民已经跑进工厂内部。他看到玻璃碎掉的天窗、墙皮脱落的承重柱、石块瓦砾堆积的地面、还有空旷的车间。肮脏的地面满是尘土，他和斯雷掀起一阵尘烟。
“我……我不该忘记他的名字……”
昆迪·卡特变得越来越疯狂，他大喊，“不够，不够，远远不够！你的罪孽比这严重得多！不要避重就轻，不要避重就轻！神会生气的，他会为你降下天罚的！”
“可……可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罪孽……”老人哭了，“先生，求您放过我……我错了，我错了，求您别伤害我……”
“你居然连自己的罪孽都不知道？呵呵，真是只迷途的羔羊呢，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先生，求您，放过我……”
昆迪·卡特自顾自说道，“罪一，忘记神的名讳；罪二，自私麻木，只懂索取，不知回报；罪三，信仰伪神，视真神于无物，自甘堕落，自愿成为欲望的奴隶；罪四，栖身于罪孽之下，毫无反抗之心；罪五，毫无感恩之心，认为神赐予你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他吁了一口气，愤怒道，“你们都有罪，你们都该死！”
车间已过。面前便是通往宿舍楼的通道。三楼的走廊处有微弱的灯光出现，朴松民猜测，昆迪·卡特应该就在那里面的最深处。他提起一口气，加快了速度。
“我……我不想死……先生……先生我错了……别杀我，求你……我没几天可活了，我早晚都会死的……求你……”
“那你想赎罪吗？那你想感恩吗？”
“可……可我太老了，我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先生，求你放过我……”
昆迪·卡特厉声问，“你想拒绝？”
“没有……我不敢……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做……”
“面包，你吃了，饮用水，你也喝了。你已经受到了神的眷顾，你是想忘恩负义吗？！”
“我还给你……我……我还有些钱……虽然不多，但……但一块面包、一瓶水的钱应该还是够的……”
昆迪·卡特大叫道，“你居然用金钱来衡量神的价值！你好大的胆子！啊，你真是傲慢！你真该死！”
黑乎乎的入口就在眼前，朴松民直接冲了进去。发霉的味道、潮湿的味道、久无人居的味道直冲他的鼻息。他打开照明灯，看见了安全入口的方向。他奔了过去。高高的楼梯，空洞的窗口。浓云在天上游荡，寒风顺着没了玻璃的窗棱，鱼贯而入。他爬了上去。
“给我跪下！”似乎有抽刀的声音出现，噌的一声。
老人尖叫起来。
朴松民心中一紧，他再次提速。
“迪伦，还没飞进来吗？”斯雷焦急询问。
“都是铁管子，还有电线，就像蜘蛛网似的，缝隙又太窄，无人机根本飞不进去……”
接着是一长段，貌似咏诵的声音出现，听起来像是东方语。老人暂时没有受到伤害，他还在求饶。
这是要作法了？朴松民不禁想起达拉斯‘念经’时鬼样子。
昆迪·卡特彻底发了疯，“来，跟我念——我有罪，我愿用我的生命，换取主的宽恕。”
老人哭着哀求，“先生，别杀我，求……”
“闭嘴！”昆迪·卡特嘶吼着说，“跟我念——我有罪，我愿用我的……你他妈再敢乱动，我一刀捅死你！”一阵拖拽衣服的声音响起，“来，跟我念——我有罪，我愿用我的生命，换取主的宽恕；我有罪，我愿替主承担痛苦，以换取主的信任。”
“我……我……我有罪……我愿用……我愿用我的生命……换取主的宽……先生，我求你了，到过我吧，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求你放了……”
昆迪·卡特用嘶哑的声音吼道，“再说一句没用的，我就把你的头割下来！啊，啊，啊！别破坏我的仪式，你这该死的混蛋！给我念，给我念！”
老人断断续续、瑟瑟发抖地念完了那两句话。
昆迪·卡特发出扭曲的笑声。
朴松民和斯雷已经跑上三楼。走廊的最深处，被一片光火照亮。
昆迪·卡特的声音传来，“主，请赐予我力量！”
耳机里的声音与现实中的声音结合在一起，就像两道不停交叠的回音。
昆迪·卡特朗声道，“山羊，波特·莫斯，修夫·罗宛，阿巴尼·冯瑞魏斯，请将这四人的性命夺走。我最尊贵的主，我这就为您献上祭品。”
昆迪·卡特的声音低了下去，貌似还有些温柔，“好了，该我们了。放心，不怎么疼，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很快就会结束的。我会为你介错的。来，握住它，插向自己的肚子，然后轻轻一划，就可以了。放心，不疼，一点都不疼。”
“不，不，不！”老人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