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大爷我找叶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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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开车绕了一大圈问了很多人，才明白叶平安给他纸条里面的“南干”其实是“南岗”，又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叶金宝打工的地点：南岗村。
当初叶金宝跟叶平安联系的时候，打的是公用电话，仅仅是含含糊糊地说了个地址。
这一耽搁就是两天过去了。
所幸在第三天上午的时候，叶平安或者说是叶清雪联系了他，说静谧林地没出事。安德鲁松了口气。
那就慢慢来吧，去看看叶大年和叶金宝的情况，顺便替叶平安问个好。至于叶清雪，貌似叶金宝并不知道她这个妹妹的现状，不提也罢。
安德鲁开车找到了叶金宝所在的工地，在外面停好车，安德鲁直接进了工地。
场地边上，叶大年正戴着个安全帽，和看工地的大爷在下象棋。
安德鲁凑过去喷他：“你儿子在这儿干活，你却在这里下棋？”
“你谁啊？没看见我戴的是白色安全帽吗？”叶大年敲了敲自己的白色安全帽。
安德鲁不明所以。
看门大爷站了起来，抖了抖袖子上的红箍，说：“没看见这里施工吗？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
“叶大年！我在外面等你！”
安德鲁被推出了门外，“哐”的一声，大门被关上了。
安德鲁等到了下午六点，仍然不见工地下班。他自己去附近找了个小店吃饭。他点了两份叉烧饭，老板很开心。吃完两盘饭，他又点了两份饭，老板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等到他第三次点餐，老板不干了骂道：“你都吃了，别人吃什么？不卖了！”
旁边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子说：“满叔，烧鹅有多的，再卖给他一份吧。我看他没吃饱。”
“小梅，你心肠软以后会吃亏的。”老板叹了口气，又做了份烧鹅饭。
安德鲁对小姑娘表达了谢意。
过了一会儿，老板推了辆三轮车出来，开始往桌上装盒饭。老板蹬上了三轮准备去送饭。
安德鲁连忙上前，说：“我来帮忙吧。”
老板看看黑大个憨厚的脸，想想工地就在旁边也没多远，鬼使神差地点点头说：“行。小梅你跟上去。”
安德鲁骑着三轮车往工地驶去。
安德鲁问：“工地上的人不下工吃饭吗？”
“赶工期。早上八点上工，晚上要干到十点呢？三餐都是我们管。”
安德鲁忽然觉得叶家父子好可怜。
“叔叔，你是来找人的吗？下午我看见你进工地去了。”
“我是叶大年的同乡，我来找他，结果他假装不认识我了。”
小梅看了看安德鲁，忽然就笑了，说：“你是他的同乡，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叔叔，你是来找活干的嘛，那你也不能冒充叶叔叔的同乡啊。”
安德鲁有些尴尬。
小梅清了清嗓子，努力表现得矜持一点，说：“叔叔，你要找工作可以找我帮忙的，我爸是这里的包工头。”
“哦。”安德鲁也没在意，他不缺钱花，他问：“那你跟叶大年很熟吗？”
小梅的脸上羞红了，说：“嗯，叶金宝是我男朋友。”
安德鲁了然，明白了叶家父子在工地上玩命干活的原因。
到了工地上，安德鲁帮着把盒饭送进去。叶大年看见了他，皱了皱眉头。
小梅跟叶大年说了几句话就去找叶金宝了，叶大年朝着安德鲁走了过来。
“你到底找谁？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想认识你。你走吧。”
安德鲁点点头，叹口气，转身走了。临走之前，他说了一句话：“我把李的机甲弄出来了，机甲丢了。”然后大步离去了。
叶金宝端着两份盒饭出来了，递给叶大年一份，掰开筷子扒拉盒饭找找里面的肉菜，问：“爸，这是谁啊？小梅说是你老乡啊，咱家还有外国友人？”
“有，咱家在国外还有大金矿呢。”
“爸，你真逗。”
“知道是开玩笑，还不快滚！赶紧吃完了上工去！老婆本攒够了吗？真打算以后吃软饭吗？回来！小梅是不是又偷偷给你加煎蛋了？分给我半个。”
叶家父子俩一边吃饭一边说笑，孤零零的安德鲁努力把自己塞进车里，眼不见心不烦。
睡到半夜，叶大年在床上坐了起来，用手胡噜了一把脸，慢慢起身下床，踩着拖鞋，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旁边的蚊帐里，传来叶金宝轻微的呼噜声。
叶大年走到小桌旁，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从墙角摸了两瓶啤酒，悄悄出了门。
工地附近停了不少工程车辆和小轿车，安德鲁的车夹在中间很显眼，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叶平安走到了安德鲁的车前，敲了敲窗户。安德鲁红着眼打开车窗，脸上尽显疲惫之色。叶平安拎起啤酒在他眼前晃了晃。
安德鲁看了看天色，说：“半夜喝酒？有吃的吗？”
“要是能少吃一点，你早就娶上老婆了。”
安德鲁下了车，跟着叶平安走到了一个小山坡上。
两个人也不说话，喝着仅有的两瓶啤酒，就看着夜空的星星发呆。
过了一会儿，叶大年忽然问：“想家吗，安德鲁。”
安德鲁摇摇头，说：“我觉得这样挺好。”
“娶个媳妇吧，安德鲁。”
“你算了吧，太聪明的我搞不定，太傻的我又看不上。”
叶大年没话说了，安德鲁一点儿都不笨，反倒是自己以为娶了个贤妻良母，现在才明白其实一直是李英兰处处让着他。
安德鲁瞅瞅他说：“早跟你说了，静谧林地的姑娘内慧你偏以为自己比人家聪明，再说了人家寿命比你长你熬不过的。”
叶大年火了，把啤酒瓶扔老远。瓶子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扎心。
上一次，他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列车长，老颜，当时跟他说了一句话：“我活得比别人久，可是活得越久越难受，他们都死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真难受。”
后来，老颜死了，走之前托人送了封信给他：我不玩了，累。
那之后，叶大年忽然想起了很多事，然后自己就病了住院了。
叶大年觉得自己有罪。也许，他就不坐那趟列车那该应老颜的要求去跟他谈话。他明白了，老颜就是想最后见见他的恩人，那个把他从手术台上救下来把他从恐惧中带离的恩人。
叶大年忽然开骂：“你他妈的就改不了心直口快的毛病了，是吧？”
叶大年在骂当年的叶大年，安德鲁却以为是在骂现在的安德鲁。
安德鲁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才像个爷们！得了，我回车上继续睡了，这半瓶酒归你了。”
“你喝过的不要！”叶大年扭过脸去。
安德鲁刚走到自己车里眯了一会儿，叶大年又把他喊起来了。
“起来帮厨！”
安德鲁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去了饭店。叶大年指指小梅，意思是要他听小梅的。
店老板和小梅一脸懵逼。
靠，你儿子泡妞，喊我来干活？
安德鲁憨笑着说：“这么早？挺辛苦的哈。”
店主说：“辛苦点好，最近气候反常，说不定就来个天灾人祸的，连辛苦挣钱的机会都没了。”
叶大年把安德鲁扔在店里，自己找了个地方抽烟去了。
等忙完一阵子，小梅找到叶大年，看了看一地的烟头，乖巧地说话：“叔，有心事？你眼前不抽烟的。”
叶大年当着小梅的面，不再抽烟了，把半截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碎了，说：“今明两天我和金宝再上两天班就不做了。你找你爸说说，找人替我们吧。”
小梅慌了，说：“叶叔，你们要走吗？”一个半月前，叶金宝跟她和姐姐来到了这里，姐姐去了老爸公司上班，她就在这里陪着叶金宝了。一个月前叶大年来了，当时小梅心里就有点慌。
叶金宝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小梅还是蛮喜欢的。原以为他们能够好好相处一段时光的，结果这才两个月不到手都没牵过呢就再也没机会了？
“去跟你爸说说吧。”叶大年起身，“对了，那个大个子叫做安德鲁，是我一个好朋友，这两天多煮点饭，饭钱我给。”
小梅咬咬牙说：“叔，你们出去，能带上我吗？我从来没去过大城市。我，我，我给你们洗衣做饭。”
叶大年摇摇头，兀自走了。
天边的繁星渐隐。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