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草芥走在井然有序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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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地震，整个京城哗然。
南北河道贯通，在京城做生意、做官的江南人不计其数。曾有帝王一度觉得朝堂上说南方话的人太多，而破格提拔了一些北方官员。
这一次事发突然，众人不由自主打探起各种消息。江南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有多少百姓遭难？会不会影响粮食收成？会不会导致流民乱窜？摄政王现在正在江南，是否会有什么危险？
帝王年幼，光一个长公主辅佐，可在众人心中莫名觉得终究是不够。先帝也是这么想，于是又是清理了群臣，又是提上了摄政王。再让其多方制衡，给了幼帝一丝喘息。
在众人看来，摄政王不可少，只是也不可受宠太过。于是前些日子他们自然在责怪摄政王杀心太过。结果现下江南地震，他们现下内心竟转头庆幸在江南的是摄政王。
灾情之下人心难测。想要活命的百姓，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早年发生了地震的地方，百姓苦不堪言。再加上随后带来的瘟疫，没有米面支撑，没有草药医治。连吃人的事情都不可能发生，更别说其他。
这件事为何总有经历过很多事情的将士说出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这种时候只有强权强阵才可以压得住人心险恶。
姜芮遭遇过一次，比这些将士更深刻知道江南和天下会迎来什么事。
她也知道此时即便是盛子恒，也未必能够了解到受灾情况到底有多严重。以他的性子肯定会亲自去查看。
秦大人也是如此。但上辈子秦郑志就是这么失了性命。
所以姜芮亲自盯着官员写着救灾处理的方法，推进着安民的各种做法：“让幸存的各大官员、将士、差吏、百姓都注意自个性命，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去救其他人。”
“还没有完全塌的屋子不要进。山边路缝隙边不要走。这种时候马容易受惊，若非必要，不要随便骑马了。”
“让驻守官兵每次救人的时候都告诉他们，朝廷已经竭尽全力去拯救所有人的性命。不要说的多拗口，那些大字不识，连官话都只能听半懂的人，听不懂你等拗口的话。”
“各大衙门都取出黄册，对照百姓姓名。了解到底死多少失踪多少。”姜芮沉默片刻，“一一统计在册，报上京城。”
内阁各个忙得吃饭睡觉都没能出门。
除了出恭，他们就被姜芮压着处理天下琐事和灾情。
但他们也不敢吱声，因为年幼的小皇帝此刻和他们一样，吃住都在一起。这是历任皇帝没有做过的事情。而小皇帝是主动留下陪同，还时不时叹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朕只是想他们日子过得不苦而已。”
老官员知道这等事，涕泗横流，恨不得去再给小皇帝磕两个头。
小皇帝都这么忙，首辅和六部当然没有一丝空闲。
户部一会儿来报告：“赈灾的粮食和银两已经拨下。太医院人马一并南下了。”
礼部来报：“长公主殿下带头捐赠音量给江南，在殿下要求下，皇家宗室与百官全部匿名捐赠，略尽薄利。”
工部：“工部造出了几个可以在灾情时方便用，省力的救人工具，让人将图纸一并送去江南了。”
兵部：“江南兵权已暂时交摄政王手中，另外京城驻守侍卫已分派一部分一道南下，守护赈灾粮草。”
刑部：“在进程中抓了不少散播惶恐人心言论之人。也让各地衙门注意留心了。如今正在审问是否是有心为之。”
吏部：“从举人中调选预备官员，一并让人前往江南，看是否有帮上忙。要是能帮上，往后必为可用之人。”
哪怕将来的叛徒首辅，此时也被姜芮压榨得彻底。赵建贤忙到眼下青黑，递上写的折子：“灾情之后容易发生的事已整起来，也想了各种应对方法。”
人才太少。所谓举人中调选，也是要中举后科考三次进士。虽没考上，但这部分人毅力不小，随时可能会被定为知府、知县的候选者。
等全天下都知道江南发生地震的事，几乎下一刻就接到了京城朝堂之上传来的各种要求。
谨防天地异常，积极上禀。谨防有心之人散播不利言论。朝堂已送江南赈灾银两，江南已有摄政王坐镇，带江南所有官兵抢救百姓性命与农田房屋。
如此迅猛的动作，如此爱戴百姓的朝堂，让一位官员不由喃喃：“太平了那么多年。以前不明白为何有臣子愿为君主肝胆涂地，现在竟有些明白。”
有一些君主在前头，能让人明白这世道是有救的，日子是可盼的。
江南一个废墟中，一个将士穿戴着轻薄铠甲，用着打仗用的刀，没拆刀鞘，用力翘着倒塌下的梁柱，另外两个士兵将地下的人拉出来。
侥幸没受伤的人身上脸上全是泥灰，哭都落不出眼泪来。他瘫在地上，几乎没法爬起来，听着士兵讲着带口音的官话：“俺们都被派出来救人了。不要怕，马上就可以去安全的地方。有地儿住，有饭吃！”
“好，好——”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如此回答着。
朝廷定下的十八个地方，设置的集市本就用竹竿和布搭着各种摊子。地龙翻身后，这些摊子三两下就被改成了帐篷。大夫和施粥的住在这两个月刚建起来的屋里，醒来就负责看病和熬粥。
一些十几岁的孩子没有被允许去救人，被官差分配了红布条。他们将布条系在手臂上，维护着救灾区的秩序。
他们童稚的少年少女嗓音几乎随处可见：“要喝粥的排队！不允许插队。一人只可以拿一碗，要是拿多了明天就不准来了！”
“大夫大夫这里有人骨头折了！要木板正骨！”
“看病往这里！要粥的这边走！喝水的那边！对对，那边水是干净的。擦洗的水和喝的分开。住帐篷要登记，登记好了就能住。不识字没有关系。”
灾情无情吞噬生命，而挣扎的生命或许是草芥，去依旧顽强走在井然有序的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