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盛子恒,帮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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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建行宫，天天在宫里苦读学着治理朝政的幼帝顿时精神起来。他下意识偷瞄了一眼摄政王，生怕威严残酷的盛卿下一刻就会将这念头打回来。
没想摄政王脸上神色不算好看，意外没有立刻说点什么。
幼帝不再迟疑，雀跃从两人中间站起来，穿着一身帝装亲自翻找起地图。地图卷拢在一起，是今年下头画好了刚呈上来的。
他当即将地图展开在桌上，期待看向姜芮：“姐姐，我们在哪里建行宫？”
姜芮提出了这事，朝两人轻微笑了笑：“这事不能劳民伤财，要找一个好地方，要有个好由头。”而且不能让地龙翻身成为官员指责他们的借口。
她低头看向地图，寻找起江南所在。她手指点在江南地界上，眼前几乎可浮现出朱笔画圈时，地图其后家园破败的百姓们展现出的绝望。年少时心隐痛，只是区区怜悯。国破后见到百姓们皮包骨、满肚皮黄土，饿死又撑死，战俘被一一送去战场送命，才明白什么是真正人命，什么是都想要活。
他们要是能活，她，弟弟，摄政王都能活。
“这里。”姜芮指在了一处荒地平坦处。这是一处空地。是两县与严州府城交汇处，有溪流贯穿，无高山在旁。当年救灾时，盛子恒就在这里扎营。
“行宫多要依山傍水，要找人去那儿看看。合则建，不合则换。要是真建行宫，先修路。路要宽敞。往后让老百姓走起来也方便。官员商人可走，县城百姓想要去府城，也可直接走。”
幼帝连连颔首：“姐姐说的是！”
姜芮指尖往下方微动，落在了地龙翻身之处。严州府城东南西南是两县城，分别叫松县与洪县。两县以南再往前，就是覆灭之中心——处州。
再往南，建宁府、延平府一并被波及。处州本就几近沿海。它周边一带海水倒灌，一样淹了不少人家与良田。只是在整个处州覆灭之下，海水倒灌显得微不足道。
姜芮收回手，对上幼弟：“你想要行宫。今日起三天内，去想要怎么建，建多大，要派多少人。去一趟要耗费多少银钱？耗时多久？每次出行巡查百姓如何巡查，要是江南出现洪灾、地震、干旱、雪灾等等，你身在行宫又有何用处？不在行宫中时呢？找大臣也好，找武官也罢，找这位应天府的秦大人也可以。让内阁、三公三孤或是盛卿帮你也行。写下来。”
年仅十一岁的帝王愣怔：“朕？”不是姐姐先提出建行宫？
他犹疑：“……三天？”会不会太短了，朝里奏折还要批复，大臣们还要给他上课。再说这事上朝一说，吵都能吵十天半个月。
姜芮轻笑：“陛下，您才是帝王。如何用臣子，如何平衡朝野内外，唯有做到实事上，这些难题才会一个接一个出来。不然您日日夜夜在宫里，和您认为的那位每天只会说天气好与不好的秦大人有什么区别？没人能看得出您有大才在身，因为没处可使。”
幼帝若有所思，终是缓缓点头：“好。朕知道了。”
他板起尚且稚嫩的脸，取了笔和册子：“朕先想，要找哪些人商议这事。”
姜芮将行宫与预案两事都交给了弟弟，起身将位置还给人。她走到少年的身边，手拨了拨少年的额前碎发，轻微垂下眼帘：“姜泓，所谓帝王，便是这天下百姓包括我的命，全在你手里。放开手去做。”
她既当面前的人是皇帝，也当面前的人是弟弟。
说罢，姜芮将少年皇帝推向了椅位：“去吧。”她看着幼帝带着一丝局促和坚毅，知道他有在成长，有在想要当好一个皇帝。
光他奋进不够。朝堂上下现在不是一言堂。行宫之事，往后诸事，她必拉摄政王一起去达成。她站在那儿，对摄政王邀约：“陛下要忙。盛卿可愿陪本宫出门走走。御花园里花正盛。”
刚坐回自己位置的小皇帝头抬起来，看看长公主，再看看摄政王。
摄政王坐在位上片刻，缓缓站起身走向姜芮：“荣幸之至。”
他个子比姜芮高出一截。站到姜芮身边如此近，免不了需要让姜芮微仰头才可以直视对方双眸。姜芮能感受到摄政王冷漠幽深眸子下的思绪繁杂。
很是好笑。她才发现自己对盛子恒那么了解。即便他现在神色淡漠，话说着“荣幸之至”，面上一副“要赴鸿门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姿态，实际上他心里或许真是觉得荣幸，只是荣幸之外，有不少对她的困惑。
姜芮朝着小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人不要管他们。她领着盛子恒开门出书房，见不远处守着的宫人伶俐想跟上，一样摆了摆手不让人靠近。
两人一前一后从书房走向御花园。
宫里的御花园栽种了不少名贵品种。世人多爱花，常将花佩戴在头上当点缀。春日牡丹秋日重阳。京城常常会有斗花，一盆花千金难买一朵。
对一些年少贵女而言，比起有价翻来覆去佩戴的金银珠宝，千金戴一次的花更能显摆地位尊贵、家中财富和个人的雅致姿态。
两人一路没开口，到御花园里走了一段，摄政王停下了脚步：“长公主殿下有话要说？”他视线落在姜芮的红宝石蝴蝶簪上，再从簪子上落到姜芮乌发和纤细脖颈。
姜芮却抬手取下了自己的蝴蝶簪。簪子侧面圆滑，簪尖也不会伤人。只是她依旧一手扯起一朵猩红牡丹，另一手用这蝴蝶展开的金翅，轻易割断了花枝。
她用指腹抹去簪子上沾染的汁，重新戴回头上。
花正盛，人侧头如妖能惑人。
姜芮正对上摄政王笑了起来，亲自将这朵牡丹插入盛子恒的头发上。园内牡丹多偏大，这朵恰好成了点缀，让本肃穆冷冽的王爷拥有了荒唐的美感。
“盛子恒，我能让天下太平，长盛久安。”姜芮这般说，“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