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见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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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摄政王确实在皇宫中。他身着朝服，身上配饰与其余王爷一般规制。如墨的乌发束着，规整到看不出半点凌乱。他神情肃穆，气势冷冽。好似朝中的琐碎事每一样都能轻易颠覆他的权力，而面前的稚嫩的幼帝也是他需要极花心思应对的敌人。
他骨节分明的手卷着一本书卷，用书卷点着桌上的奏折：“此等官员每回上折，只有说今天天气好，今天天气不好一类的废话。陛下认为该如何对待？”
帝王年仅十一岁，站起来勉强到摄政王胸口，如今坐着更加显矮。他生了一对凤眼，期期艾艾看向摄政王时可怜兮兮的，如同食草的动物，半点没帝王猛兽之相：“该，劝说他下次说点有用的？”
摄政王面上表情愈加恐怖，右颧骨上一道小指截长度的浅淡刀痕，在他的威严下仿佛都冒出了杀气。至少小皇帝认定了是杀气。
小皇帝试探性替自己多说了两句：“有事禀告，无事别上折？”
摄政王直接对着年幼的帝王将书卷拍在桌上，冷声：“陛下若是不想学，这天下有的人是想要学。陛下大可让出皇位，换一人坐在这位置上。”
察觉到小皇帝熟悉的委屈和不解以及隐隐的怨，摄政王不由露出一丝失望。
他开口：“若是陛下怨臣，便好好学一点本事在身上。多年后要是能将刀剑搁到臣脖子上，臣好歹可以说对得起先帝的交代，教出了一个好学生。”
门口太监喊声：“长公主到。”
小皇帝双眼一亮，顿时把所有不堪委屈和恼怒都收敛起来。他站起身来几乎都等不及摄政王说什么，匆匆绕过桌子去迎接人。
在敞开的书房门口遥见姐姐，他高兴得扶上门框，恨不得让人能够走快些，好让他舒心点：“姐姐怎么现在才来书房？早上用膳了么？我，朕让人送茶点过来！小李子。”
小李子不用问也知道该送什么茶点进门，行礼应声退下：“喏。”
姜芮听到弟弟高兴的声音，心下不由一软。她弟弟不是最好的皇帝，却是她最好的弟弟。他自小心心念念的便是家人健康与国泰平安。如果不是要将这个国家放在肩头，他当一个闲散王爷是最好的。
她靠近人，抬手比划了一下身高：“怎么还比我矮？吃少了吗？平时多吃点能长高。”她见证了他从比她矮到与她齐平，再到比她个高。谁想一起被掳，最终生死离别。
刚才高高兴兴的小皇帝笑脸顿时垮掉：“姐姐，朕平时吃得不少。朕年纪小，以后会长高。朕会比摄政王长得更高。”
姜芮这才将视线从幼弟身上转到屋内。室外阳光明媚，室内摄政王半个身子落在暗处，半个身子落在窗门照进去的光下，连脸都是斜着阴阳对半开。她对上他漆黑深邃双眸，再次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滚烫温度。她碰触过他的额头，抱过他冰凉的身躯，听过他死前最后的话。
情仇与血雨汹涌而来，让她唇角扬起：“王爷，许久不见。”
她看见盛子恒板着的脸上露出微妙古怪，笑意加深。在盛子恒眼里，他们不久才见过。她垂帘听政，自然大朝会和小朝会皆要参与。
“昨晚上我没睡好，今天早上碰了点事。所以来晚了一点。”姜芮转回了话风，回答起幼弟之前的问题。她踏入屋内，“你们在讲什么？”
小皇帝一听这问话，人支棱起来。刚才可怜的模样完全没了，精神奕奕如同告状一般说着：“一个江南的官员上任没多久，每次送折子过来都会说他那儿天气今天是好还是不好。盛卿问朕要怎么对待。朕说以后让人有事直说，没事别上奏。盛卿就生气了！”
换成任何一个人，连以前的姜芮也会认为摄政王冷血无情、借机生事。人重来一次，她却拿起了那封奏折，认真看起来。
小皇帝本来还想说两句，见姐姐这样认真，莫名心虚了一下。他没说漏，盛卿半点不说他哪里有错，哪里不妥，上来就发火。连想以后死在他手上这种话都能口不择言地说出来。只是丢脸丢到姐姐面前，好像他这个皇帝是半点控不了臣子。
他偷瞄了一眼盛卿，发现盛卿的视线全落在姐姐身上，似在等人看完回答盛卿之前的问题。除去心虚外，他心里又一阵烦躁。要是姐姐是男子，这皇位早没他什么事。姐姐为什么不能是男子呢？
姜芮留了一点心在身边两人上，自然能感受到两人的视线。她并不在意，并很快将折子看完了。江南这位官员就如幼弟所说，非常关心江南的天气。
这位官员写的内容不长，基本是说天晴还是下雨。有哪几天下了雨，雨水又是多大。姜芮看到了落款的名字——秦郑志。秦郑志是个好官。她各种念头翻滚，用力合上折子放回桌上。
是了，今年是天景三年。她醒来到现下没多久，刚一时没有想到。现在秦郑志的名字一出现，她想记不得都难。就在几个月后，江南地龙翻身。秦郑志带人前去救灾，不料山洪倾泻而下，殒命当场。没了领头的州府官员坐镇，本就混乱的江南更加混乱。
百姓流离失所，归到周边几个州府。京城派人前去救助。然而其后没有多久，瘟疫袭来……
她那时重翻秦郑志送上来的折子，才发现他不仅爱说天气好不好，还爱说江南的一些天地间的微小动静。要是他们任何一个人有心，或许就能发现其中异样。
不，那时的秦郑志和盛子恒两人发现了。盛子恒看出了秦郑志隐晦的表态，在小朝会上提了江南或许有异动，或许会是洪灾旱灾。让钦天监和户部以及江南多关注降水。
只是他们没有确切证明，谁也不敢在朝堂上大动干戈劳民伤财去做点什么。
更没人想到会是地龙翻身。
“啪——”姜芮将折子放到桌上，先深深看了一眼摄政王。
人不该被情感蒙蔽双眼。她当初对他的不喜，如一片叶子挡住了她所有视线。
“这样，盛卿。”姜芮开口，“你先再骂我弟弟两句。我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