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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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锦澜这番客套疏远，且语气中只将他当做晚辈侄子来看待的话，自是让周攸宁心中苦涩不已。甚至于一时之间他都忘了要说答复的话，而只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罢了。
但是陆锦澜对周攸宁说的这番话，听在姜老夫人的耳中，她却是十分高兴的。
她果然没有看错自己的这个儿媳妇！无论在什么样的时候，什么样的场合，又或是面对着什么样的人，她总会是这样的端庄大方，无论是面上恰到好处的微笑，还是口中得体的话语，总是会让人挑不出半点儿的错来的。
甚至于姜老夫人都觉得，像刚刚这般两相一对比，周攸宁的表现可就比陆锦澜差得远了。
于是姜老夫人心里面不由的就开始想着，亏得长房的那两口子往常口口声声的说自己的这个儿子有多懂事，多厉害，多优秀，往后都要超越他的三叔的，可现在据她看来，这个周攸宁简直连陆锦澜都不如，更不用说他还会超越她的儿子了。
她的儿子永远都是最懂事，最厉害，也是最优秀的，没有人可以超得过的。
姜老夫人想到这里，她的心里面一方面就不由的因着自己有了那样的一个好儿子而骄傲，但另外一方面，她却也有些瞧不上周攸宁起来。
还说离京去游学呢，不想这去了快一年的功夫，游学归来，她瞧着周攸宁相较从前不但没有半点儿的长进，可怎么倒是退步了不少了。以往好歹他在接人待物这件事上还是让人挑不出半点儿错来的，但是今儿，他对着陆锦澜，自己的三婶，行动举止间竟是这样的上不了台面！
不过纵然姜老夫人的心里面这会儿再瞧不上周攸宁，但她的面上却还是没有表现出半点儿来。因着喜怒不形于色，在姜老夫人看来，这是作为一个成年人最基本的素养。就只是面色如旧的继续同周攸宁说着话。
无非也就是客套的问一问，他在外游学的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一总儿去过些什么地方，又在路途中有什么所见所闻，又有什么心得之类的。
周攸宁原是个冷淡，不擅交际的性子。且他从小也是读书也并不是个会灵活运用的人，又加上周大爷和杨氏见他小时候聪明，难免就会指望他将来能够光耀门楣，所以从小就将他看得极重。这也就导致了周攸宁形成了个目下无尘，心比天高的性子。
而就是因着他这个性子的缘故，往常旁人若问他什么话，他三句里面能回答个一句就已经很不错了。更多的时候是往往还不等旁人问他几句话，他就已经沉下脸，然后极不耐烦的起身就走了。管得旁人怎么样想呢。
就是昨儿晚上，他出京游学才刚刚回来，杨氏和周大爷看到他，心中高兴，晚膳之后就难免多问了他几句话。
实际上也是想要知道他这段日子在外面过的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受苦之类的。毕竟他们做父母的，再如何，心里总归还是会牵挂关心周攸宁这个儿子的。但周攸宁却依然是如同以往那般的冷淡。对于周大爷和杨氏一开始的各种询问，他尚且还能耐着性子回答几句，但到了后来，他就开始不耐烦起来，无论周大爷和杨氏问什么，他就只是沉默闭口无语罢了。周大爷和杨氏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因着他们是知晓自家儿子的这个性子的。也只能开口让他回去好好洗漱一番，然后早些歇息罢了。
但是现在，周攸宁听着姜老夫人问他的这些话，纵然他心中再是不情愿回答，只想如同以往那般，沉默闭嘴不语，但因着陆锦澜就坐在一旁的缘故，他还是耐心的一一回答着。
原因很简单。若他这会儿再如同以往那般，无论姜老夫人问他什么，他都十分冷淡的回答，甚至于是干脆闭口不答，那想必姜老夫人很快就会明里暗里的对他下逐客令的。但是周攸宁现在却是想要跟陆锦澜在一起能多待一会儿就是一会儿的，所以对于姜老夫人问他的这些问题，他纵然心中再不愿，但也只能是每一个都耐心的作答着。
但其实姜老夫人是知道周攸宁从前的性子的，所以一开始她压根就没指望自己问的那些问题周攸宁会作答。对于她而言，不过是客套的问一问这些话，然后就等着周攸宁如同以往那般冷淡的回答一两句，又或是不回答，然后她自然就可以借口自己乏了，要歇息，让周攸宁先行回去，改日再聚了。
但姜老夫人却没有料想到，今儿的周攸宁竟然一反常态。不但对于她问的这些客套问题都一一作答了，甚至周攸宁还会细细的跟她描述他途中遇到的一些景物，又或是遇到什么人了。而且看他那一副样子，是一点儿被迫的神情都没有，反而还有一种竭尽脑汁，想要再多想一些话出来好跟姜老夫人说的模样......
这可就着实把姜老夫人给吓的不轻了，一时之间她望着周攸宁的目光不由的就带上了惊诧之意。
而等到姜老夫人反应过来之后，她难免就在心里开始想着，难道周攸宁这一次外出游学竟然真的收获不小？不然以他从前那样冷淡，高傲的性子，一副世人皆蠢笨，独我聪慧，以他只聪慧，不屑于跟蠢笨的世人多说话的心态，今儿竟然还会回答她这些一听就明显知道只是客套的问话？而且他竟然还将她的每一道问题都回答的这样的详细？
若果真是如此，那姜老夫人就觉得，周攸宁的这一趟外出游学还是很值得的。
只不过姜老夫人虽然觉得周攸宁有改进肯定是好的。他到底也是周家的后人，他往后若能做出一番成就来，对周家肯定也是有益的。但是姜老夫人自然也有她自己的烦恼。
那就是，她其实并不是很耐烦坐在这里跟周攸宁说着这些客套的话，听着他的这些回答的。她对于周攸宁在外面到底经过些什么事，遇到见什么人，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的。她只想周攸宁早些离开她的清夏堂，然后她好自在的或是在外面逛一逛，或是跟陆锦澜说说闲话儿，又或是只是在屋子里面歇一歇罢了。但现在周攸宁却是这样的配合着回答她的所有问题，且他虽然一直说话说的慢，但却依然一直在说着，这样姜老夫人还怎么好意思开口说自己乏了，让周攸宁别说了，现在就回去，改日再来呢？
也就只能自己在心里面想着，等周攸宁的这个问题回答完了，再说自己乏了，让他暂且先回去，改日再来的话罢。
不想等到了最后，却是压根儿都不用姜老夫人问周攸宁任何问题了，反倒是周攸宁自己搜肠刮肚的将自己这近一年来在外面的每一样的所见所闻，都拿出来细细的跟姜老夫人说了。
姜老夫人：......
从前她只觉得周攸宁过于冷漠寡言，但是今日她却是觉得周攸宁过于热情聒噪了。
你倒是快些儿将话说完，然后赶紧走啊。
但无奈姜老夫人到底是周攸宁名义上的祖母，所以面对着此刻周攸宁口头上的滔滔不绝，纵然姜老夫人心里面早就已经开始骂娘了，但面上却还是只能做出一副微笑倾听的模样来。
怎么着也得给外人留下一副祖母慈爱，孙子孝顺的场景来啊。
但是陆锦澜却是不想再继续惯着周攸宁了。
——她才不想知道周攸宁在一年在外面到底都经过了些什么事，遇到了些什么人呢。
眼见得周攸宁依然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歇，陆锦澜索性就直接起身站了起来。
然后她也不看周攸宁，只是对姜老夫人笑着说道：“母亲，刚刚的花样子还有些没有画好，儿媳就先过去继续画了。还请母亲先陪着宁哥儿在这里坐一会儿。”
姜老夫人听了她这话，只以为她是着急将给周舜钦的那一副护膝做好，压根就没有想到其他的方面去。
儿媳妇心里想着自己的儿子，做母亲的看在眼里，哪里会有不开心的呢？所以对于陆锦澜说的这话，姜老夫人听了，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就笑着对陆锦澜说道：“无妨。你先去忙你自己的事，我陪着宁哥儿在这里坐着也是一般的。”
陆锦澜听了这话，便矮身屈膝对着姜老夫人行了一个礼。然后她也没有看周攸宁一眼，直接转过身，抬手掀开碧纱橱上悬挂着的丁香色绣折枝花卉的软帘，略一低头，就抬脚直接走进了东次间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