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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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老夫人住的是一座五进的院子，前后分别是倒座房，后罩房，第二进第三进都是用来待客的厅，第四进则是薛老夫人起居的地方。
薛老夫人早已吩咐下去，今晚的宴席就摆在第三进的明间大厅里，丫鬟们听了，已经各各的下去忙活去了。
有的抬桌子，有的擦椅子，有的则在大厅里点起放了百合香的香炉来。每个人都有条不紊的在做着自己手头的事。
至于薛老夫人和薛氏，她们两人隔着一张黄花梨木嵌螺钿的炕桌对面坐在罗汉床上，正在说着话儿。
忽然就有个丫鬟掀开门口的软帘走进来通报，说是大少爷来了。
薛老夫人是最喜欢自己这个大孙子的，一听他来了，忙让丫鬟叫他进来。
不过等到薛丹溪进来，规规矩矩的对薛老夫人和薛氏行过礼，问过安之后，薛老夫人却开始笑着调侃他起来。
“虽说我是让人请你们过来吃饭来了，可这还没到吃饭的点儿呢，你怎么这样快的就赶过来了？怎么，是祖母这里的饭菜格外的好吃一些么？”
说的薛氏和屋里的丫鬟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薛氏见薛丹溪被薛老夫人这么一调侃，面颊上已经染上了一丝绯色。知道这孩子面皮薄，于是她就笑着对薛老夫人说道：“母亲也是。刚刚您还一直在跟我念叨您这大孙子呢，怎么这会儿他过来了，您又调侃起他来了？若调侃的他不好意思了，转身跑了，真到那会儿了，你还不得巴巴儿的又遣人请他去？”
这话说的薛老夫人也笑了起来。
“好，好，”她就讨饶似的笑着说道，“我不说了，好不好？”
于是这会儿薛丹溪连脖颈都泛上一层绯红来。
好在薛老夫人叫他坐，又有丫鬟用朱漆小茶盘捧了一碗茶过来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他就伸手拿起盖碗，做了低头喝茶的模样。
两口带着微微苦味的温热茶水下肚，薛丹溪胸腔里面那一颗乱跳的心终于安稳了一些。
又听到薛老夫人在问他一些货栈和米行里的事，他定了定神，都稳妥细致的回答了，听的薛老夫人连连点头。
不过薛老夫人随即也看出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仿似他心里在想着什么事，却又一直欲言又止。
薛老夫人觉得奇怪。因为她知道他这大孙子虽然是个看起来温和的性子，但其实做事也是很果决的。不然以他这般年轻的年纪，也镇不住货栈和米行里的那些人。
到底是什么事，竟会让他这般迟疑？
薛老夫人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还是自己来问。
于是她就问着薛丹溪：“丹溪，我瞧着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如何，可是有什么话要跟祖母说？”
薛丹溪确实是有话想要跟薛老夫人说的。
昨日自清风茶楼回来之后，他就已经有心想要过来找薛老夫人，同她说自己想求娶表妹为妻的事。但事到临头时，他却又有些胆怯，数次迈出去的脚步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如此辗转一晚，却到底还是踏不出那一步。直到用过午膳之后，他正坐在书房的窗下发呆，忽然就有个薛老夫人院里的小丫鬟过来，说了今儿有喜事，老夫人要请大家晚上过去赴宴的话。
祖母请客，他是肯定要去的。
而左右今儿都是要去见祖母的，不如便早些去，趁着大家还没到的时候跟祖母说他想要求娶表妹的话......
薛丹溪心中几度犹豫，最后终于是咬牙鼓起勇气，出门往薛老夫人这里来了。
但一等进了薛老夫人的院子，他心里的那股子勇气就已经在开始往下掉落了。及至掀开明间的帘子进了屋，看到薛氏也在，于是他连剩下的那点子勇气都消散了个一干二净，哪里还敢将那话说出口呢？
但若不说出来，到底又有些不甘心的，所以就一直坐在这里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却不想又被薛老夫人瞧了出来，还直接问了出来。
当下薛丹溪心里不由的就是一慌，握着茶碗的手也不由的就是一紧。
然后他一抬头，正好就对上了薛老夫人望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中有他熟悉的慈祥，还有对他的关切。
就是坐在另一边的薛氏，这会儿也目光关切的在望着他。
薛丹溪见了，心里不由的就是一暖。
是啊，这两个人一个是他嫡亲的祖母，一个是他嫡亲的姑母，两个人都是很疼他的人。即便他说他要求娶表妹的事祖母和姑母都不同意，那又怎么样呢？想必往后她们两个还是会如同从前一般疼他的。
这般一想，薛丹溪心中不由的大定。
就起身站起，然后向着薛老夫人和薛氏就跪了下去。
薛老夫人和薛氏见状，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忙叫丫鬟将他扶起来。一面又说着他：“你这孩子，有什么话直说就是，跪着做什么？”
但薛丹溪却坚持跪着，不肯起来，一面还说着：“祖母和姑母若不让我跪着，此话我便说不出来。”
薛老夫人和薛氏一听，这还能怎么办？也只能让他跪着了。
就说道：“既如此，那你就快说来。”
说好了就赶紧起来，不要再跪着了！
原本自昨日开始，薛丹溪就已经无数次在心里演练了要如何跟薛老夫人说自己想求娶陆锦澜的话的，但等这会儿真的面对着薛老夫人和薛氏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早就将先前演练的滚瓜烂熟的话语忘的一干二净了。
甚至当他数次张开口的时候，喉间就如同塞上了一团棉花，愣是让他什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到后来他只急的额头冷汗迭出，脖颈上青筋根根梗起，就连放在膝上的双手也紧紧的握成了拳。
但到底却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薛老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只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就嗔着他：“你这孩子！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让你紧张成这个样子，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来，喝口儿茶水，再慢慢的说来。”
说着，就让丫鬟将刚刚薛丹溪喝过的茶碗给他端了过去。
薛丹溪接了茶碗在手，仰起脖颈，就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大口。
有一缕茶水顺着他的唇角下颌蜿蜒而下，落在了他的衣襟上，濡湿了他胸前用银线绣着的莲花纹。不过这会儿他却也顾不得这个了。
将已被他喝光茶水的茶碗递给了丫鬟，然后他心一横，眼一闭，开口大声的就说道：“孙儿真心想求娶表妹为妻，还请祖母和姑母务必要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