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质问崇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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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崇祯十七年正月十三日。
京师。
春寒料峭。
彤云密布。
天晚将雪。
东宫太子朱慈烺披着四爪衮龙直领大氅，立于大明紫禁城文华殿栏外，神色凝然，眉目紧锁。
他记得，按照原有历史发展，现在离京师沦陷、皇帝自缢以及自己这个大明太子被叛徒出卖诛杀这些事情发生，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所以，身为太子的他不得不思索解决之道。
即便朱慈烺已经接受了自己穿越到大明朝的事实。
但他也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即将成为亡国太子的命运！
他本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一名理工大学研究生，因和学姐在实验室做实验太疯狂而穿越。
只是让朱慈烺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穿越到明末，而且还是崇祯十七年的明末。
关键，穿越后的身份还是大明太子！
要是在太平时代，成为太子自然是很香的穿越身份。
但在如今明末，改朝换代之际，作为旧朝太子那肯定是要被杀的。
也就是说，哪怕为了自保，他也得救大明。
而不能像一个普通百姓一样，可以选择在新的王朝统治下苟活下来。
为此，朱慈烺在穿越后没多久就开始做了一些大胆的准备。
他不希望自己穿越后不久就要落得个身死亡国的下场！
今日是他穿越后刚满第一个月的日子，也是他为将来救亡图存做些准备后刚度过的第一个月。
幸而，时下，上至皇帝下至士民都在为这个乱世闹心，而无暇顾及他这个东宫太子。
再加上，东厂锦衣卫早已名存实废。
所以，他做的许多准备，暂还未被人查知。
当然，朱慈烺也没在意过这些，即他这个太子在暗中做准备的事会不会被察觉这事。
毕竟反正都要亡国了。
哪里还能在意那么多。
孤注一掷地拼就是了！
总比原历史上什么都不做，而只等着李自成打进北京城，然后被自己外公献给李自成，接着被吴三桂引入关内的清军诛杀了要强。
总的来说。
朱慈烺不是不想躺平。
而是根本没资格躺平。
所以，朱慈烺只能奋力一搏。
渐渐的，雪已纷纷扬扬而下，弥漫四野。
而随着第一粒雪飞掠过红墙，落在朱慈烺手掌里时，他才终于开口向自己身边的执事太监张国元吩咐说：“大伴，行动吧！”
“是！”
张国元应了一声，就疾步而去。
而朱慈烺也载着飘落于肩上的雪，往乾清宫而来。
乾清宫。
自明永乐年间建成该宫殿，且由朱棣定名为乾清宫后，便一直是皇帝寝宫。
朱慈烺如今来乾清宫自然是要来见自己父皇。
时任大明皇帝——崇祯！
嘎吱！
嘎吱！
朱慈烺神色凝重，一步步地踏上了汉白玉雕砌的丹墀，踩着碎琼乱玉，朝帝国最高权力掌控者的办公地走来。
“小爷！”
乾清宫值守司礼监太监王承恩闻朱慈烺来，先出来迎驾，唤了一声后，就行了一礼。
有明一代，内廷宦官多称皇帝为皇爷，太子为小爷，而以此表明自己为皇室家奴。
此时，王承恩也就以“小爷”称呼朱慈烺。
朱慈烺颔首，道：“孤想见父皇，还请老公公通报。”
大太监多被称为老公公。
这也是明朝风俗。
据史料记载，万历朝时，哪怕是万历皇帝的外公武清侯李伟见到当时的大太监冯保也是以“老公公”尊称之。
故而，朱慈烺此时也如此称呼王承恩。
王承恩颔首称是，便带着朱慈烺先到暖阁等候，而他自己则先去了皇帝居所通报。
“皇明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朱由检愧对列位祖宗！呜呜！”
“自不肖子孙朱由检登基至今，治国已有十七载！本以为可攘外安内，谁知朕治国无能，却使社稷更加风雨飘摇，以致贼虏肆虐，而民不聊生。”
“如今，连孙传庭也败于潼关，最后一支可战王师亦尽没于流贼之手！”
“更有流贼成势，已进至山西，而群臣束手无策，只知贪腐祸国，边将亦不听调遣，只待投敌！亡国可谓有日！”
“不肖子孙朱由检无能，实在不知该如何办。只能求列祖列宗庇佑，或将来只能殉节，而不死于贼寇之手！”
“然不肖子孙朱由检之个人性命事小，只是我皇明近三百载基业，如今就要尽毁于朕之手，朕心有不甘，朕心有不甘啊！呜呜！列祖列宗，你们说，朕该怎么办，朕到底该怎么办啊？！”
但就在朱慈烺来到乾清宫暖阁，等候宣见时，却听见了崇祯帝的哭泣声。
崇祯帝励精图治，为勉励自己要中兴大明，特在自己寝宫悬了大明历朝帝王像，且摆了牌位，而希冀以此可以天天可以通过看见列祖列宗的像来鞭策自己。
朱慈烺也是根据原主人的记忆知道这事的。
不过，朱慈烺没想到，记忆中作为自己父皇，且算是沉稳刚强的崇祯帝，竟会在背地里如此失态且脆弱，而为糟糕的大明国运，哭得如此凄厉。
朱慈烺也是深受触动，也就突然不待王承恩通禀，就扬声高喊：“父皇不甘心为亡国之君，难道皇儿就甘心为亡国储君吗？！”
一语刚了。
里面就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
王承恩就走了出来：“小爷，皇爷宣见。”
朱慈烺这才颔首进来。
这时，崇祯帝已端坐于御案后。
一张消瘦的脸上，除了还红着的眼睛说明他哭过以外，在朱慈烺来后，他的整个人脸上已只剩下严肃与刚毅。
“哼！往日看你倒还知礼，怎么今日如此无礼，对朕大嚷起来？！”
啪！
崇祯帝说毕，就将手掌往案上重重一拍。
目光森冷！
朱慈烺不为所动，只躬身一拜，沉着脸回说：“天下板荡，父皇忧心，皇儿也读不进去书，只得来见父皇，问问国运，却不料听见父皇恸哭，一时失态，才有此造次之举！”
崇祯帝见朱慈烺神色从容，不因自己叱问而恐，倒也面露惊愕之色，“读不进去也要读！国运不是你能问的。朕还没死呢！”
“父皇虽未死，但大明亡国有日，这是父皇您自己刚才说的。而且这也的确是事实，潼关失守，闯贼已分大军两路而来，满朝已有南迁之议。”
朱慈烺说到这里。
崇祯帝突然站起身来，吼道：“朕说了，这不是你该过问的！给朕滚回去！”
“父皇即便自己不愿南迁，为何不让皇儿去南都？！”
“即便不让皇儿去南都，为何又不让两个弟弟去南都？！”
“都这个时候了，父皇自己都已经感觉到大明要亡了，为什么还在这里只知道对祖宗们哭，不知道早做打算？！”
但朱慈烺没有走，只神色激昂地继续质问起崇祯帝来。
有明一代，自成祖永乐以后，便设有两套朝廷班子。
其中，北京一套，南京一套，各有六部、都察院、五寺和国子监等。
为的就是防止将来一旦北方不能保，而可以暂退南方，以作后退之路。
只是历史上的崇祯帝在京师即北京陷落之前，一直未下定决心南迁，也未让太子南迁，虽有南迁之议，但最终也一直未下定决心。
饶是今年的正月初三日，新年刚过，崇祯帝就因为时局危机，而借李明睿建议南迁之机廷议过南迁之事，但依旧未下定决心。
但事实上，这其实已经是大明可以南迁以保存实力的最后机会。
朱慈烺也正因为此，才在这元宵前夕，南迁廷议未果后不久，再次提出此问来。
在他看来，你这个父皇就算要天子守国门，君主守社稷，至少也应该先派太子或自己的其他皇嗣去南都啊！
“你放肆！”
但在朱慈烺这么问后，崇祯帝只是叱喝一声，指着朱慈烺，气得头顶生烟。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素日懂事孝顺的太子今日竟会如此倔强刚硬，对他这个父亲全然无半点畏惧之心。
朱慈烺则朝崇祯帝步步逼近，捏拳沉声言道：“父皇可以废了皇儿，乃至诛杀了皇儿！只是皇儿在被父皇处置前，还想问问父皇，父皇觉得现在与皇儿置气，乃至废了或诛杀皇儿，就能改变大明即将亡国的事实吗？！就能让大明中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