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对不起,我想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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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今天。
她好好的，她没有受伤，她只是累了。
钟离孟这般在心里告诉自己。
预言中的她着一身黑衣，鲜血将黑衣浸透，连身下的雪地都被染红了大片。
但是此刻，她没有穿黑衣，没有流血，没有受伤，所以他已经阻止了那个让他痛恨的结局。
怀中的少女半睁着眼睛，就那么面带微笑的看着他，那双总是慵懒妩媚带着钩子似的凤眸没了往日的光彩，瞳孔有些涣散无神，就像是将死之人的眼神。
“阿梵。”他突然想听听少女的声音，迫切的，想要感受到她的存在，“我是谁？”
少女眼睫轻轻扑闪了两下，轻启唇瓣：“小……孟……”
话音刚落，她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口中猛地喷涌出大片鲜血，瞬间染红了半张脸颊，连带着男人枕在她颈后的衣袖，都被浸透了。
钟离孟顿时浑身僵硬。
一直围攻着众人的蛇群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猩红的眼睛恢复了正常。
它们似乎有些懵懂，不知道自己为何身在此处，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后，齐齐扭动着身体散开游走了。
斐谣，或者说是夜非凌，此时泄了浑身力气似的瘫倒在地，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梵璟身上。
“璟儿……”他嗓音嘶哑，挣扎着往前一点一点的挪动，“对不起，对不起，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他头发凌乱，浑身狼狈，眼泪从那张血肉模糊还勉强能看出几分俊朗的脸上流下来，千年光阴，这曾经的天之骄子何曾这般悲痛欲绝的放声嚎哭过。
他想要靠近少女，祈求她哪怕一丝丝的原谅，祈求她千万不要有事。
可刚刚挪动了一点，便被钟离孟抬袖猛地掀翻，脑袋狠狠撞在旁边的碎石上，随后，便再没了动静。
姬行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赶来，却还是晚了。
他看到躺在钟离孟怀中不断往外呕血的少女，看到不远处仿佛死尸一般安静的夜非凌，看到神情呆滞站在那里像丢了魂似的御钧天。
钟离孟也很不对劲。
他低垂着眸子，动作机械般的，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去擦拭少女唇角的血，这边衣袖擦得变成了红色，便换另一边衣袖。
他不停地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一只手突然抚上了他的脸颊。
钟离孟动作一怔，这才恢复些神智般的缓缓抬眸。
梵璟攒了许久的劲，才抬起了另一只手，她双手都触上了男人的颊，将他捧在掌心。
“对不起啊，吓到你了。”
她不再呕血了，只是唇瓣和脸上还带着星星点点鲜艳的血色，在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我想忍住的。”她抿了抿唇，有些歉意地说道。
钟离孟神色有些木然地看着她良久，嗓音艰涩：“你……究竟做了什么？”
他明明改变了结局，明明将一切都扭转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我看到……你的梦魇了。”她深深地喘息了一大口，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连说话都困难。
“看到，你害怕我穿黑衣，害怕我流血，甚至……害怕下雪。”
所以她没有穿黑衣，没有在雪地，强忍着堵在胸腔肺腑四肢百骸的伤痛。
她很努力的伪装，很努力的撑住，如果她刚刚没有开口叫他的话，大概能撑到最后一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皮肤白皙到近乎透明，比起常年不见日光的鬼族，还要更加惨白几分。
她看着他，眼神有些空洞，但却是一刻不停歇，想要把所有来不及说的话，或者是遗言，都说给他听。
“小孟，我如今的这条命……是师父给我的。”她眸光微垂，落在几步之遥的姬行身上。
她那英俊潇洒肆意不羁的酒鬼师父啊，他是青春永驻的神，什么时候开始，连鬓角都花白了。
他远远看着她，双目通红，眼底含泪。
“我是不是，生来就是为小孟挡灾的啊。”梵璟咧了咧唇，神情似哭似笑，在大梵山潭底那一次，她便该死了。
眼前的男人分明近在咫尺，分明目光始终注视着她，神色却那般冷静，赤红的眼底黑气尚未消散，肆意浮动着，挣扎着，像是凶猛的兽，稍不留神就会冲破牢笼出来行凶作恶。
“你答应……我。”少女突然又开始抽搐起来，她身体蜷缩成一团，被钟离孟用力地抱住。
“我在这里。”钟离孟伸臂将她整个人都纳入怀中，“我在，不要怕，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一遍一遍的低声抚慰怀中的人，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你……不许迁怒任何人。”
她若不在，哪怕是玄月，也平息不了傅知将她放出来的怒火。
他滔天的悲愤暴怒无处发泄，说不定九凶将个个都逃不了被他教训一番，便连鬼域外无辜的冥鸦都得被拔光了毛脱两层皮才能罢休。
他就是这般喜怒无常蛮不讲理的家伙。
但是，在梵璟这里，他只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孩童，只要对他好一点点，只要给他一点点爱，他便是这世间最纯良无害的鬼。
“好。”他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她。
她捧着他的脸，时间太久，耗尽了力气，双手渐渐往下滑落：“不许恨师父。”
他抓住少女下滑的两只手，重新贴在脸上，应声：“好。”
“不许折磨自己。”她手指动了动，轻轻地触碰了一下男人露出唇边的尖锐獠牙。
钟离孟身体僵硬了一下，许久没有回应。
他可以答应她，不迁怒任何人，可他没办法原谅自己。
是他还不够强，所以才没有保护好她。
梵璟抬眸望天，黑压压的雾气散开了，明亮的光折射下来，落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周身镀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真好啊。”她抬手遮住了一只眼睛，半眯着眸子，唇角挂着淡淡的笑。
她做到了。
守住了这片大陆。
守住了她的恶鬼。
“小孟。”她声音很轻很轻，钟离孟顿时低下头附耳过去。
少女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唇瓣贴在他的耳边，而后，缓缓阖了眸。
钟离孟愣怔许久。
“阿梵……”
少女安静地靠在他怀中，早已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