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安府祭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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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容忍着泪水强撑着吃了两碗饭,喝了一碗汤,这已经是最大的食量了。
“我娘说了,要吃多点饭,身体好了不容易生病。”陵容碎碎念着吸着鼻子吃饭。
放下筷子,陵容换了一身宫装,是她升为贵人之后用苏绣做成的裙装,嫩粉的颜色。
宝鹃只默默听着陵容说,并不回答。她知道,陵容并不是在跟她说话,是在跟住在内心的自己在说话。
“我娘说了,年龄大了就穿不得粉色了,趁着年轻,多穿粉的。”
“苏绣这么贵的料子,如今女儿也穿在了身上。还有一种更为贵重的料子蜀锦女儿也裁了几件做衣裳。”
陵容熟练的自己梳妆打扮,所有都是自己动手。宝鹃由着她,看着这个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一个空间里的陵容,一个悲伤到不能自持却仍然固执的想要几分体面的陵容。
“走吧,去安府。我娘应该等了很久了吧,女儿没有过来见她最后一面,不能再迟了。”
陵容提着一袋子准备好的银子走出房门。宝鹃叫上马夫,三人下楼后上马车。马夫扬起鞭子,马儿嘶吼一声朝前奔去。
明天又是晴天,夜空下的星星格外热闹。
夜幕下的松阳县远不如宫里的繁华,本就不该拿这种穷乡僻壤和京城比。
好在马儿都是经过训练了的,走起夜路并不生疏。四周能见几处灯火,这种孤独又热烈的感觉宝鹃觉得很熟悉,像极了一个人,就是一时想不起具体是谁。
如水的凉意扑面而来,轿子里还带了一盏灯笼。这灯笼是找驿站的人借的,纸糊的,和这个小县城一样潦草。
一圈细竹丝扎成的骨架,外面糊了一层白色的纸,纸并不十分透光,蜡烛的光好像浸了一层油,朦胧又腌臜。
陵容闭着眼靠在轿子边上,抱着一只装满珠宝首饰的包袱, 面无表情随着马车的颠簸晃动着身子。
“小主 ,已经到了安府门口,祠堂是需要怎么走?”
马车稳稳当当停下,马夫的声音传过来。
“停下吧。你在外面候着。”
陵容说完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宝鹃,轻轻一笑,“宝鹃,这是我家,你是第一次过来,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回家了。”
说完陵容把包袱交给宝鹃,起身撩开轿帘落轿。
安府里已经灯火通明,坐在轿子上看不觉得安府有什么特别。如今往里走愈发感觉这座宅院的奢靡。
门口铺的是沙石,门槛上居然是三块暗色的石头经过细心雕琢重新装上去的。而和这石门槛嵌在一起的大门却依旧是老式木门。有一种明珠镶嵌在朽木上的既视感。
这种不加节制的奢靡全然没有一点点华丽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肤色暗沉的干瘪老太太披头散发不曾洗漱却穿上了一件紫色的旗袍。满是褶皱,撑不起这华服,与人于衣都是灾难,没有一点相互成全的和谐。
安比槐站在大厅,大厅里站了有十几二十人左右。
高矮胖瘦都有,宝鹃在心里默数了一下,大约有七位妇人。最年轻的看上去比陵容大不了多少,面色在烛火的映衬下皮肤像玉器一样泛着珍珠白的冷光。
“安比槐携安氏大小给愉贵人请安!”
安比槐看向陵容的眼里头一次看见了恐慌还带着点自卑,他颤声说完伏下身子双膝着地跪下,众人也跟着跪下,宝鹃看向陵容,陵容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粉色的苏绣宫装在后宫里本不是十分显眼的衣物,红花就得绿叶配。陵容这一身装束站在这个大堂里像是个发光体,所有人都失去了颜色。她像一个下了凡的仙子,接受着众人的膜拜。
“去祠堂,纸钱香火给我备齐了。”
陵容一句客套话也懒得说,径直顺着大堂往后延申的一条过道往后走。
“是,小主!”
安比槐说着起身,奈何身子太胖,在地上蠕动了几下,两只胖手撑了好几下,宝鹃担心他的两只胳膊承受不了上半身的重量,打算去扶。陵容歪了歪头看了一眼,嫌弃的看一眼,很快就把头扭过去,朝后面走。
这座宅院应该是门脸不宽阔,但是却往后延伸了接近三十多米,光是这些房子建起来不知道耗资多少,肯定是笔大数目。
祠堂在宅院的尽头,里面亮堂堂的,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祠堂正中间一尊观世音菩萨的神像,居然塑了金身。宝鹃惊呆了。
安比槐是去年丢的官职,一个小小的县丞哪里有如此雄厚的财力弄尊塑了金的菩萨,这手笔大的惊人。最最令人费解的是,陵容刚入宫的时候可是干干净净手无分文啊。
烛台都是三支装的底座。纯银的有两座,纯铜的也有两座,价值不菲。十二支蜡烛已经全部点燃。
宝鹃对这些器具了然于胸。
这座祠堂简直就是一个金库,什么东西都贵,看来安府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只是把钱没有花在普通人该花的地方。
原本该给女儿的盘缠都去供了菩萨,菩萨果然心善,宝鹃在心里想道。
再往里走有一个小隔间,供奉着已故先人的牌位。
宝鹃一眼就看到了陵容母亲林氏的排位。倒不是因为使用的木质牌位太新,而是这座牌位的颜色和其他的不一样,不成深红色,而是泛白,连木头的纹路都看得清楚。是一块未经雕琢的木头。
陵容拿起牌位,两手摩挲着牌位,悲从中来,皱着眉头闭上眼睛,泪水滴在案台上,她的呼吸粗重的让宝鹃听起来很吃力。像是一个不堪重负的孩子负担着她不能承受的重物前行。
“小主,这,这,我跟老爷说了很多次。老爷嫌贵,说家里已经没了俸银能省则省。”
一个中年妇人走过来拍着陵容的后背安慰道。吓了宝鹃一跳,一看陵容并没有躲闪,她猜测这个妇人应该是萧姨娘。
“嗯,我娘可有什么话带给我没有。”
陵容抽泣着看着萧姨娘问道。
“没有。走的安安静静,我就睡在你的那张床上,一定动静都没有听到。天亮了去给你娘洗脸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走了。”
萧姨娘轻声轻气说道。
“姨娘这两年过的可好?”
“就那样,没什么变化。这些纸钱香火你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寻些来。”萧姨娘指了指身后的一个箩筐,里面全是纸钱。
陵容瞟了一眼,“够了,多谢萧姨娘。”
“安氏一族全都在此给林氏主母祭拜,祭拜的规矩你们都懂?”
宝鹃不可能什么都等陵容发话,既然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她也就不想对她们客气了。
“是。”安比槐耷拉着脑袋像只快眼断气的阉鸡。
“祭祀礼现在开始,跪下!愉贵人不说起身都不可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