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无尽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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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其犹如一片浮叶一般，漂在茫茫无尽的黑暗之中。他不知道自己漂了多久，还要漂多久。不知道要漂到何处，有没有终点。
岁其想，自己该是已经死了吧，魂体在漫无目的地漂浮着。
突然，远远的一处亮光。岁其看到微微萤火中，有一个人，卧在火光之中。
那人的身体萎缩到只有一个婴孩般大小，仅剩一层皮包裹着已经变形的骨头，嶙峋可怖。
那人朝岁其漂来。尽管整个人扭曲恐怖，但岁其还是从他的面目，一眼就认出了他。
瘸腿刘，刘三行的叔叔。他一直认为是岁其害死了刘三行，也一直想要伺机杀了岁其，为自己的侄子报仇。
第二场选拔开始前，岁其在赛场外看到了刘三行。当时就觉得他眼神诡异，双手严重萎缩，看着很不对劲。
现在，岁其明白原因了。在自己身上，下了萨蛮死咒的人，正是刘三行。
瘸腿刘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懂得任何术法。他要施术，就必须借他人之手，以身体为容器。
岁其没有想到，瘸腿刘对刘三行的感情竟然这么深，不惜献出自己的身体，也要为他报仇。
撇开瘸腿刘给岁其下了萨蛮的死咒，即将要了岁其的性命这点不说，岁其还是挺佩服瘸腿刘的。若岁其站在瘸腿刘的角度，如果有人伤害了师兄或者师姐，师父，岁其也会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只要能给他们报仇。
不过，有一点让岁其很在意。他原本以为萨蛮早就灭绝了。没想到就在这小小的圣门城里，竟有萨蛮存在。
这圣门城里，到底谁是萨蛮？沉寂这么多年，又有什么目的。
岁其朝瘸腿刘一步一步走去。原本虚空的黑暗，竟在岁其与瘸腿刘之间，伸开一条细窄的石板路。
“你做得也真够绝的。”岁其在瘸腿刘身边蹲下，叹了口气：“我说过，瘸腿刘真不是我杀的，你偏偏不听。”
“是不是你真的动手杀了他，已经不重要了。”瘸腿刘说话倒是很利索：“三行是因你而死，这理由就足够了。”
岁其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反正他也没有别的地方，急着要去：“我是没想到，你们叔侄关系能有这么好。为了给他报仇，连自己的身体都愿意献出去。”
“三行不是我侄子。”瘸腿刘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他是我亲生儿子。”
这反转，岁其倒真没想到。如果是亲父子，大大方方承认便是，为什么在人前，要以叔侄相称。除非……这中间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瘸腿刘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岁其的猜想。
“三行，是我跟嫂子偷情，不小心怀上的。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偷情的事最终还是被大哥发现了。大哥虽然很愤怒，但只是将我跟嫂子赶出了门。”瘸腿刘长叹一口气：“嫂子是个很温柔的人，被大哥发现后，羞愧难当。在生下三行的隔天夜里，便偷偷自缢而亡了。”
“你的腿，也是你大哥打瘸的？”岁其虽然很厌恶偷情之事，但这样的悲剧也着实令人心痛。
“是，在知道嫂子自杀后，大哥找到了我。说我有本事偷情，没本事保护一个女人。”瘸腿刘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了：“积攒已久的愤怒，加上嫂子死亡的悲伤，大哥用棍子生生打断了我的腿。”
“那刘三行是你扶养长大的？”岁其盘腿坐着，看着刘三行。
“不，不是我。嫂子死后，大哥便抱走了孩子。”瘸腿刘想要翻个身，却没办法做到：“一直到三行十四岁，大哥重病时，才把他又托付给我了。”
岁其能理解，瘸腿刘为什么这么恨自己，为什么宁死也要给刘三行报仇。
只是，瘸腿刘选错了方式，受不安好心之人利用了。被当做施法容器的他，相当于把身体跟魂体都献给了恶魔。
瘸腿刘的魂体，将以现在的模样，永远被困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不得离开，不得转世投胎。
只是岁其不明白，自己的魂体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萨蛮的死咒，就是将人的魂体困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若真是如此，也是够歹毒的。死了，连投胎转世都不能。
“你有没有想过，被当做施法容器的代价？”岁其问刘三行：“这折磨，是无边无尽的。”
瘸腿刘苦笑一声：“还有什么，比活在人间更折磨的！”
岁其没办法完全理解瘸腿刘这么多年，心里的苦楚与悔恨。但他能理解，瘸腿刘这句话的重量。
瘸腿刘做了自己的选择，所以必须承担现在的结果。就像岁其，当时选择惩罚刘三行，中了死咒也是由此带来的结果。
岁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不恨瘸腿刘。
“萨蛮的诅咒，是谁教你的？”就算要死了，岁其也想死个明白。
“我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是一个女子。”瘸腿刘倒是没有隐瞒：“她穿着一身黑衣，黑巾裹头遮面，只留出一双眼睛。”
这外貌描述，让岁其想起了一个人。那夜在赛场外，让岁其去克亓山找老鬼的黑衣女子。难道这两个，是同一个人？
如果真是同一个人，那就说明这黑衣女子，是隐藏在圣门城的萨蛮。她到底在谋算着什么，为什么要让岁其去克亓山？
隐匿这么多年，这萨蛮为何选在现在开始动手了？
就在岁其百思难解时，一道灰影在黑暗中，快速跑来。很快，便出现在岁其身边。
是一只瘦削的灰狼，看着很是年迈。脖子上，还绑着一条黄色的旧丝巾。
“狼婆婆？”岁其猜测，她就是师姐所说的狼婆婆，在第一场选拔时，救了师兄岳哉。
“孩子，好久不见。”狼婆婆用慈缓的声音，温柔地说道。
“布沽林里，在洞外叫着，引走傀娘，好让我能得救的那只狼，就是您吧？”岁其几乎可以肯定，所以话语间十分敬重。
“是我。”狼婆婆也没必要隐瞒，这么多年里，她一直在圣门城附近，从来没有离开过。
“我想，我欠您好多个谢谢。”岁其不想肉麻，但他对狼婆婆的感激，真的无以言表。
若不是狼婆婆，岁其现在估计已经成兽魔人了。若不是狼婆婆，在第一场选拔赛中，等岁其赶到后，师兄岳哉可能已经被杀了。
“如此说来，你该感谢我的事，马上又会多一件。”
狼婆婆的话，让岁其有些不解。难道是？
“我是来救你出去的。”狼婆婆说着，示意岁其骑在自己身上。
“可是，我中了萨蛮的死咒。”岁其有些不相信，眼前这瘦弱的老狼，神通广大到能破开萨蛮的死咒，救活可能已经死亡的岁其，将他的魂体带离这里。
“你不知道，萨蛮的诅咒，起源于巫法吗？”狼婆婆沉稳平静地说道：“萨蛮在被玄武堡赶出去后，转身投入当时势头正盛的巫族，成了巫族弟子。她所有的本领，几乎都是巫族传授的。所以，萨蛮的诅咒，几乎都可以用巫法破解。”
狼婆婆所说的这些，岁其倒是了解一些。不过，他没有打断狼婆婆的话，想听她继续往下说。
见岁其想听，狼婆婆便把自己所知的，有关萨蛮的一切，都告诉了岁其。她觉得，岁其应该慢慢接触，了解这些。
“萨蛮天赋异禀，入巫族后不久，凭借惊人的天赋，引起了巫后的注意，并很快成了巫后的弟子。”狼婆婆说着，望着远处的黑暗，眼神有些迷离：“巫后是真喜欢她。对萨蛮，几乎是倾囊相授。”
岁其静静地听着。躺在地上的瘸腿刘，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萨蛮是有野心的。她不甘心只待在巫族，成为一名巫族弟子。”狼婆婆转头看了岁其一眼：“很快，巫后发现，萨蛮不仅在偷偷学习巫族禁术，施术恶毒。而且，还在暗中拉拢其它巫族弟子。”
说起这些往事，狼婆婆的眼神中，是抑制不住的悲伤：“巫后是何等的聪明，她很快就明白了萨蛮的野心。不过，善良的巫后并没有惩罚萨蛮，只是将她永远赶出了巫族。”
狼婆婆所说的这些，跟岁其所了解的，几乎吻合。
“离开巫族的萨蛮，很快便创立了独属于自己的术法与族群。就用了自己的名字，萨蛮。所有加入的新成员，也都叫萨蛮。”狼婆婆脖子上的丝巾，无风自动：“萨蛮的势力发展很快，短时间里，便吸引了一大批追随着。”
“那段时间里，很多无辜的人，惨死在萨蛮的诅咒之下。”狼婆婆看似平静地讲述着往事，可内心里却是一点都不平静：“当然，萨蛮很快引起了巫族跟四象堡的注意。在四象堡与巫族的联合围剿之下，萨蛮被尽灭。”
“那是巫族，与四象堡唯一的一次合作。”狼婆婆说完，望着远处无尽的黑暗，久久地，久久地不能回神。
巫族与四象堡合力围剿萨蛮时，狼婆婆也在其中，她也是巫族的一员。那时的巫族，是多么风光。
可是，在那不久后，巫族就被雷神灭了。
“狼婆婆，您知道是谁利用瘸腿刘，给我施的萨蛮诅咒吗？”岁其就算死，也想死个明白：“她可能就是个萨蛮，可能一直藏在圣门城里。”
狼婆婆摇摇头：“突然出现萨蛮的诅咒，我也很意外。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追查呢。”
狼婆婆说着，看着岁其：“你放心，我肯定能把她找出来。”
岁其点点头，他只能相信狼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