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洛何伤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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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何家姑娘怎么是这样一个有眼无珠的呢?若她愿意,这王妃之位和以后的一国之母大位也未尝不能是她的。况且,王爷是多好的一个人啊?虽然洛二爷也可以,但他不是去军营,就是要去边塞,一年到头有半年在都城就不错了。而且,洛二爷在人群中总是出挑了些,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王管事觉得洛二爷倒是不如王爷锋芒内收的好。
主仆俩还是去了。去之前,尹氏帮裕王换了身蓝色常服,换了发冠和靴子,全身上下都表明了这是一场挚友之间平等的探视。
尹氏爱恋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成婚三年来,丈夫以礼待人,对自己敬爱有加,让她觉得很满足。这两年府里倒是进了些人,侧妃庶妃美人倒也有几个,但他始终对她保持着一如开始般的礼遇,在这个府里她是当之无愧的女主人。
尹氏本性柔善,不喜争强好胜,性格强势的段侧妃刚开始也想要给她找麻烦立山头。但图谋大事的南木铮需要一个安定的后院,一下就治得她不敢张狂。南木铮又对尹氏好言相劝,分析其中利弊,尹氏这才下定决心好好管理这些王府女人。
南木铮能看出来,其实尹氏极其聪慧。她虽不愿多说多做,恐怕她心中自有丘壑。自己内心的秘密可能在她那里也是无处遁形。但尹氏还有颗善良的心,因此就算看出来,她也不会揪住他的秘密做什么。这是南木铮始终如一的敬重爱戴她的根本原因,一个聪慧善良又温柔美丽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可爱?
南木铮抱起抱住他腿的小小南木延庆幸自己在去洛府前来见了尹氏一趟。
她向来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三岁的南木延口齿不算太清晰,却很爱说话,咿咿呀呀的问着各种问题。他性子十分像他母亲,平静从容温和欢悦。
南木铮一下就平静下来,有了面对这场喜事的信心。
小南木延抱着他的脖子还在问:“父王,你要去哪里?你是要去给我买好玩的吗?”
他把小小的孩儿放到腿上坐下,看着他的小脸,感觉自己的牺牲和所有的奋斗都有了意义。辟府独居时他就在想,以后他有了孩子,绝不让自己的任何一个孩子和女人吃冷羹凉汤,就算他做不了每个人的好丈夫和好父亲,也要他们每个人在自己的庇护下过的富足且快乐。
眼前的幼儿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嫡出。如果自己侥幸胜出,自己百年之后那天下人都想要的至尊宝座必是这孩儿的。他绝不让自己的孩子们自相残杀,这孩子善良,肯定做不出手足相残之事。
于是,他慈爱道:“对,延儿!为父会将这天下最好的玩具给你。”
“弟弟们也有吗?”
你看这孩子,就是善良。
“不,这玩具天下唯有一个,只给延儿一人。”
旁边侍候的婢女们轻轻抽了口凉气。王管事抬头瞧了一眼。裕王妃脸色认真了一瞬,看南木延又要问什么,温柔开口道:“延儿,不要缠着父王了。你父王还有事呢。”
南木延不情愿的从父王腿上滑下来,乖巧的忍住失望,道:“好吧。父王!那您早去早回,延儿在家等您。”
南木铮微微笑着点头,脸上充满慈爱之情。他身心轻快得走出门去,往洛府去了,全不知他那句话传遍了裕王府后院有权势的娘娘那里,记得她们不是写信与娘家商议,就是出门回娘家讨论对策。尹氏想了想,也带着频频跑到门口观望父亲的南木延回了趟家,跟父亲和祖父说了这件事。尹氏家中人人一脸郑重,没有人欢欣雀跃。
南木铮到的时候正是午后,洛府正忙得人仰马翻。虽都是训练有素的奴仆家丁,但二公子的喜事儿波折甚多,明日容不得定点差错,因此为了明日婚礼完美进行少不得要吹毛求疵些。这就惹得洛家仆人格外小心的来回折腾,直到主子再想不到忌讳禁忌为止。
洛行之却无甚可忙的。他作为男子以后还是要住在自己家,父母也没有什么舍不舍得这一说。最大的变动不过是换个院子罢了。喜服早已备好,接亲的马匹他亲自去看过了。红绸红烛喜糖喜宴这些琐事本不需要他担心,但他都已一一确认过。
他实在需要明日仪式进行得顺顺利利的。
看过一圈之后,正无事可做,裕王便来了。
他高兴的上前,动作夸张地作揖道:“裕王殿下!”
南木铮斜了他一眼,也夸张做了个晚辈礼:“二哥!”
然后猛地一脚踢向洛行之拱在身前的手。两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如他们少时般追逐玩闹了一会儿。最后坐在洛府镜湖旁的凉亭中,远眺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和中间耸立的湖心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洛行之深吸了口气道:“终于走到这一步了。三年的坚持没有白费。”
他吐出一口气来,心情有些激动。
南木铮明白他的激动。这些年洛家和何家拉扯不知多久,主要是何家觉得自家姑娘嫁入裕王阵营,不说她以后会跟娘家为仇为敌——何家知道潇儿不是这样的姑娘,单单想到以后新君登基时她的立场如何的尴尬?不管是太子顺利登基,还是裕王谋得天下,潇儿在太子这边的何家和裕王那边的洛家总是要难过的。这条路都是鲜血白骨铺路的,不管是谁,登基之后定要腥风血雨洗一番朝堂。到时候,潇儿和何家一生一死,叫生者如何自处?
洛家倒是没有这些思量。一是潇儿嫁入他们家,已是洛家人,与洛家死生一处,没什么好说的;二是作为武将世家也不怎么将死亡看在眼里,洛家积极交涉:若太子胜出,那洛家便给潇儿和离书放回何家;若裕王胜出,洛家必定尽力周旋保住何家。
可洛家这想法着实天真。若太子胜出,即便潇儿归得何家,届时她舍不下丈夫和孩子,断不肯独活,活着也是悲惨的一生。若裕王胜出,洛家怎么就能保得住作为皇后娘家太子母族的何家?
当然这些都是原先就是好友的洛家和何家长辈们私下商议。
有段时间,两家为了让他们断了,各自撮合过别家的孩子。但是两个孩子一分开如换了个人,洛行之不仅不同意跟别家的婚事,上了战场如是求死,横冲直撞全无顾虑;何潇儿整日坐在房中写字抄经,不言不语不见人,日渐消瘦,无论问哪家的公子都说可以,活色生香灵动明媚的何潇儿死了,活着的只是个躯壳。
他们有一整年没见。南木铮偶尔趁着大节能见到从战场边疆回来的洛行之,一副邋遢沧桑的样子,以前爱干净的阳光少将不知去了哪里。
南木铮知道他们婚事受阻时心里时雀跃的,原想着自己留给潇儿的侧妃之位是不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结果看到这样的洛行之,想到销声匿迹的何潇儿,他实在不能忍心。他去何家找过何潇儿多次,但何家长辈为着向太子表忠心,本就不愿他们往来,现在更不可能让他们见了。何潇儿半死不活,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爬狗洞或翻墙出来找他玩了。
当然,他让人悄悄去看过她,听说那状态之后心痛不已。
他的潇儿竟被折磨至此?
真的,有那么喜欢他吗?
真就如此情深?
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在气恼些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气恼的资格。
他不打算管了,任她怎么样吧。
南木铮将自己弄得很忙,不让自己闲下来想这些事儿。过了几个月,他终是忍不住了。因为他派去伺候她的人说她晕倒了。
对!他已经有能力在任何地方插入眼线。
南木铮吓得跳起来:“怎么会晕倒?是没好好吃饭休息吗?”
“饭倒是按点吃的,晚上也会好好睡觉。”越说声音越小。
南木铮看她这样子,拍了桌子,急得高声喊道:“还不快快道来?”
那婢女吓得脑袋磕在地上:“禀殿下,三小姐为了抄心经,日日将自己的血和在墨中,又日日不出门,整日的抄经。身体没受住才晕倒了。”
“抄经?”他一直知道她整日待在家里抄经,闭门不出,家里看她这般活死人模样也不敢找别人家将她嫁了。他以为这是她家里为了磨她性子罚她的呢。“何家罚抄经书为何要用血?”
“主子,并非何家罚抄经书,是……是三小姐为给洛将军祈福自己要写的。”
洛家,几乎全家都是将军。但南木铮马上就知道这位洛将军说的是谁。
他重重坐下,胸中一口闷气堵着,拿那婢女撒气:“这么大的事儿,之前为何不报?”
“回殿下,奴婢在院中洒扫,进不得三小姐闺房。三小姐知道家里人不许,防得十分严密。只有三小姐贴身的两个婢女知道,此时已被何家打了板子。”
南木铮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挥了挥手。王管事马上将死里逃生的那婢女带了出去,好好安抚了一番,让她回去继续观察情况。
南木铮十分想去看看她,不知她这半年以血为墨抄经祈福身子变得怎么样了。他想让太医去看看,王管事却回复说何家早已上奏皇后请了好几位太医。
南木铮想再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不是她的谁,即使是少年好友,因着男女有别,屏障隔在各种场合各种事情上。他想去看看她都因为这劳什子的争储闹剧去不得。
他懊恼得想,要不就算了,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她愿意跟着自己。但他马上又取笑自己,他南木铮何德何能能让一个为情郎抄血经的女人移情别恋?
他在府中干坐了一个下午,到晚间时整理好了心情,去找了太子。
太子对忽然到访的裕王感到意外,但转念一想就知道他此行目的了。
他们之间立了个君子协定:无论以后谁胜谁负,太子不动洛家,裕王不动何家。
裕王来之前就做好为了这个协定出血的准备,但没想到作为何潇儿表哥的太子竟然趁机大开口,要裕王退出争储之列。
裕王笑而不语,太子只好退求其次,开口要刑部。
刑部是裕王踏进朝堂的第一站,他最深厚的人脉都在这里。如今太子手里有户部、礼部、吏部,裕王手里有刑部、工部和兵部。
若将自己最稳妥的刑部给了太子,那整个尚书省几乎是太子的天下了。
门下省在皇上亲信的大司宫手里,而中书省这几年成了左丞相和右丞相的角逐之地。但两位丞相向来只效忠皇帝,相当于也是在皇帝手里。
所以,若尚书省六部中的四部成为了太子囊中之物,那他顺利登基的希望就大了很多。
太子眼中闪着捏蛇七寸的自信,耐心等待着裕王的回复。
裕王挣扎了许久,最后点了头。他没说什么太子是何家的外甥之类的。他知道在夺位大事前,这些什么都不是。对太子来说是这样,对裕王来说也应该是这样才对。
太子看着往外迈步的裕王,悠然自得道:“本来你就不该跟本太子争。你一个不知从哪儿爬出来在哪个角落长大的孬种有什么资格跟我抢?本宫知道,父皇是想让我练练手。你倒是想想,等练完手你的下场是什么?还不如真像你跟我求的那般,带着你那个不知所谓的母亲滚去你穷乡僻壤的封地。”
裕王站在那里,背影对着他,并没回头,也没回嘴,但在心里决定他日定要他的命,让他给母妃谢罪。
太子看他没有反应,胜券在握下更加张狂:“哼!你倒是情深,为了个女人竟然能舍弃那宝座。就你这副德行,即使让你登了那龙椅,也是个醉恋美人窝的昏君。”
南木铮不想理他,但想到太子这个念头可能引发的危险,回头认真道:“太子殿下慎言!行之、潇儿与弟弟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幼时懵懂直至现在成人,始终不分彼此,惺惺相惜。今日臣弟皆因行之与潇儿婚事而来,太子哥哥万不可开此玩笑,免得让人听去污了女儿家的清名。”
裕王确实该说,但错就错在他说得也太多,说得也太激动,让太子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他看着南木铮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没再说话。毕竟潇儿是他表妹,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如非必要没有动她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