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南木铮野心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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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疲倦地叹口气。
跪在地上静候半天的南木铮吓得立即趴伏在地,真是后悔自己的荒唐行为。如今若是遭父皇厌弃,那图谋的大事真是不用想了。
南木铮咬咬牙高声道:“是儿臣糊涂,不该胡闹惹父皇担忧。父皇为国筹谋,还要为儿臣忧心。儿臣罪该万死,请父皇务必保重龙体。”
皇帝这才想起这儿还有个老七跪着呢。自己真是老了,越来越难专注。
皇帝问南木铮属意谁家姑娘。南木铮十分想说是何家的嫡三女。
但他不能。
他不能因为一己之欲就失去了两个最交心的发小朋友,不能因为一时之念就失去了洛家和何家支持的可能性,也不能让皇上将自己和厌弃的何家人联系在一起。再说了,何家和皇后太子是连在一起的,娶他家的姑娘,其实对自己的大事有百害而无一利。
于是,他说尹氏家风清正,贤名远播,尹家女应是不错的。
皇上眼睛一亮,点点头,赞同不已。
尹氏现在的老祖宗是皇上的恩师,掌门人是皇上的学伴。他本就十分满意尹氏的清白淡泊。而且这说明这孩子心思本分,根本对党争储位之事没什么心思,真是看错了他。以为凭着文氏那样争名逐利的血脉,怎也要争一争的。结果却是这样安分的孩子。真是不错!
老皇帝这才想起,文家似乎是有两个姑娘在宫里的。一个是文嫔,一个是丽妃,文家这样利欲熏心的人家,一向只知道丽妃而不知文嫔。
皇上心里隐隐有了个主意。
如今太子一家独大,若是不给他找个玩伴,过不多久他就在储位就会待腻了。朕这个父皇他就要看不顺眼了。到时候,就不是兄弟手足相残,而是父子血脉相杀了。
他又问:“你舅舅最近得了匹宝马,那宝马通体雪白,在阳光下泛着华彩,可日行千里汗如鲜血而不疲倦,对主人又极其忠心。因宝驹认人且需精细照料,他又买了四名异域女婢专门照料这马。据说那四位姑娘个个容貌艳丽,多才多艺,你就没去看看?”
南木铮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说起我舅舅了?他跟文家向来没有交往,不过就是过年或宴席上遇到了互相打招呼的关系。他心中图谋大事都没想过跟文家商量一下。那样首鼠两端的人家怎么值得信任?
难道说父皇将自己和五哥那样的人划在一起了?觉得连别人家的婢女都惦记?还是说自己只配得上这些婢女?我刚刚说尹氏女,是不是以为我配不上了?
不!不应是这么简单的。父皇到底是何意思?
南木铮实在想不明白,就实话实说:“儿臣向来与舅舅来往不密。这宝马和婢女之事是今日才得知,从未见过。”
皇帝面上不显,但满意的点点头。这文家确实花了大心思搞来了一匹马,可那不是他舅舅的,是准备献给皇上的。若跟文家有来往,老七早该替文家表忠心邀功请赏了。
“这老七啊~”皇帝在心里琢磨,“这老七就不是个堪当大任的。没个靠得住的母家,自己也不是个有才干的,又不会笼络人心,也就有个洛家二子和何家姑娘跟他一起玩耍,能成什么气候?还得是老三啊!可惜了!且就这样吧。还得费着心拉扯他一把才行。唉~有出息的孩子怎么都生在了别家?看那洛家孩子个个人中豪杰,何家姑娘也是万里挑一。若这些孩子姓南木氏就好了。唉~”
“老七啊!”皇上出声道。
“是,父皇!”
“以后常来宫里看看朕,为父老了。日前亏待了你们母子,日后定要多加弥补。”
南木铮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险些落泪,哽咽道:“父皇言重了!孩儿和母亲在父皇庇佑下锦衣玉食,不曾受委屈。孩儿多谢父皇的慈爱之心。”
果然是个心软的。皇上看着激动到要落泪的南木铮再次确认自己的判断。
“以后,也多跟你舅舅亲近亲近。都是血脉相连,不可疏远了。”
“是,孩儿谨记父皇教诲!”
南木铮从皇宫出来后,没骑马,而是乘了马车。他在车里闭上眼睛,整理澎湃的心潮。在皇上那句话还温热的时候,他感动的几乎放弃了自己争储的计划。
他原先就没有这些野心,只想到自己的封地,跟母亲得一自由天地罢了。不过,刚成年封王的时候,他向父皇、皇后、太子,逐一求那恩典,个个都是不假思索的回绝。
太子更是拍了拍他的头,如跟一个孩子说话般随意道:“你还想带母亲离都?真是异想天开。”
南木铮讨好地笑道:“那等父皇让太子哥哥掌大权的时候,臣弟向哥哥讨个恩典呢?”
他这话说的着实有些大胆,但又包裹着层层的小心。虽知道他什么意思,要挑毛病,又挑不出什么。这句话却一下扎在已年近三十的太子心里,他在太子位上坐了可太久了。
怎么?听老七这意思,自己这皇帝除非是父皇恩许,否则就当不成了?
他一下就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笑道:“老七!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中妃嫔哪儿有离宫的道理?再说了,宫中锦衣玉食,婢仆伺候,不比你那穷乡僻壤的封地好过多了?怎么?难道宫中亏待了你们母子?是父皇的不是,还是母后的不是啊?”
“不不不……”南木铮急道:“臣弟并无此意……”
“行了!母后听说这件事,都斥责文嫔荒唐。自古以来,哪儿有离宫的妃嫔?”
南木铮知道这件事艰难,但没想到这两句话间差点儿就落了罪。于是不敢再说,只说着好话奉承着太子过了这一茬。
太子最后满意得坐在那里饮酒,半倚着身子,脸上混着傲色和惬意。
南木铮回头看向母亲,正巧看到她跪在地上恭送皇后。皇后转身间,宽大的裙摆抚在离得过于相近的文嫔脸上,像极了扇文嫔母子的一巴掌。
看着连头都不敢抬的文嫔,南木铮心痛极了。
今天可是他的封王辟府大宴。本应和皇上皇后一同坐在主位的文嫔却要站在一旁伺候皇后。而且,所有皇子公主成人大宴上,皇后都要坐到最后才走。今日却是还没过半就回宫了。
难道真的是我们母子如此不堪?
南木铮垂下眼皮,遮住心中的怒火。
宴会结束后,看到文嫔仍旧难受溢泪的右眼,南木铮脑子有些混沌。自己该怎么办才能护得住母亲,保她安康喜乐?
文嫔擦着右眼落下的泪,笑道:“没事儿,正好打进眼睛里了,难受一会儿就过去了。”
南木铮看着母亲脸上又哭又笑的表情,没说话。
文嫔又说:“铮儿!我们其实就是普通人家的侍妾庶子,不该有的念想不要有。”
南木铮惊道:“什么不该有的念想?”
文嫔眨着不舒服的眼睛,躲闪道:“为娘就是这么一说。你别多想。”
往昔,私下里,文嫔也会自称“为娘”之类的普通人家的自称。但今天听着尤其刺耳。
他楠木铮也是龙子龙孙,什么不该有的念想,自己凭什么就不能有?为什么一样都是皇子妃嫔却要差这么多?
南木铮实在是生气,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文嫔的心腹嬷嬷走进来,心疼楠木铮道:“娘娘何必如此强逼裕王?若您执意要他走那条路,势必凶险万分,还不如让他自在一辈子呢。”
文嫔的右眼仍落着泪,斜了那嬷嬷一眼,冷然道:“若像蝼蚁蜉蝣般,苟且偷生,那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早死了的好。今日我故意趁着他大日子侍奉皇后,我不信他看到了没想法。这些年我们母子过得太苦了。如今他终于长大了,一切都有了指望,我定要争口气给宫里的所有人、给文家所有人,给天下人都看看——我们母子也是有气节的,并不是任人踩踏的贱人。”
文嫔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喊出声来,惹得那嬷嬷快速跑去关上了内室的门。
嬷嬷劝着站起来的文嫔坐下,又叹气道:“可娘娘不怕做的太明显了?皇后娘娘一向眼睛里不容沙子,今日是念着咱们裕王殿下的颜面才没说什么,直接走了。否则其他皇子公主的成人宴,她都要坐到最后,今日肯定是对您有了成见。”
文嫔听说了却道:“哦,对啊,她今日早走这事儿,等哪天我也得跟铮儿说一说。”
那嬷嬷苦口婆心道:“娘娘,裕王殿下自小谨小慎微,要不就……”又小声道:“要不就别争那位置了。人人都说那龙座好,奴婢却瞧着可未必。皇上哪儿有明王自在快活?”
文嫔点了点她,笑道:“就你能懂什么?真是志短!明王浑浑噩噩一生,怎好和陛下相比?小心我去告诉皇上。”
那嬷嬷并不怕,捂嘴笑起来,又看到文嫔的眼睛,心疼道:“娘娘这是何苦?白白戳自己眼睛一下。这要是真伤着了可怎么办?……”
主仆俩在内室絮絮叨叨的聊着,全不知楠木铮心里的难过和愤懑。
楠木铮回到自己新建的府邸,认真思索出路,越想越觉得前路暗淡,所有的出口都被封死了。最终,他抬头向天,决定向上,拼他个你死我活轰轰烈烈。成了,为皇,天下臣服在脚下;败了,也算死得痛快,不枉人世之行。
一连半月,他谁都不见,哪儿也不去,在书房构思蓝图。
当时的王司宫,也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刚开始贴身伺候主子。以前主子在宫中时,只能在日间学习或外出时才能跟着。宫里自有嬷嬷伺候。
裕王和他是一起长大的,知道他的勤勉,但绝不是这个样子。王司宫至今都记得,当时他以为裕王不知为何得了失心之症。但他不敢声张,也不敢求医,只能默默地在书房门口站着担心。
之后,裕王殿下的行事变得更加奇怪。不仅开始跟各位皇子公主走动起来,连跟五王爷这样平时看不上的,他也会常常跑去一起听曲吃饭。
不管怎样,裕王变得爱出门了。平日里开始结交些世家或当朝官员的公子们,他并不在意官职或家世。如果非要说出个模式来,就是这些公子家里要么有权要么有势要么就是有钱的。
然而,细究起来,这也不算奇怪吧?裕王殿下是个王爷,结交的好友不就该是这样的人吗?难道要交些平头百姓?
年轻的小王为主子感到高兴。裕王殿下终于不是只有两个玩伴的孩子了,立了府之后变得这样活跃大方起来。这是好事。
王司宫为自己也感到高兴。他运气不错,自己的主子是位王爷,而且是个安分守己的王爷。让那些龙子龙孙争去吧!日后不管谁做了帝王,咱们这样安分守己、不参与党争的王府,不可能有啥灾祸的。王爷这样就很好,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平时结交好友,闲暇时游历山川,自在逍遥,岂不美哉!
自己这差事当的轻松。等王爷成了婚,王妃带来的婢子或从府里的婢女中给自己指一个,或者自己在别的什么地方相中个姑娘,成个家,生几个孩子,孩子再入学,日后参加科举,当个小官,自己陪着王爷一起变老,生死相随。这样的一生还是很不错的。
如今看来,王爷没什么失心之症,幸亏没呈报给宫里,也没自作主张请医师。
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好!
可有一天,王爷去洛府见过二爷和何三小姐之后,去了五王爷府中吃酒。裕王的放纵着实吓了王司宫一跳。主子从不是这样爱胡闹的人。
正疑惑间,执意回裕王府的南木铮躺在床上醉眼朦胧地看着床顶,嘴中喃喃而语。
小王上前,恭敬地问自己的主子有何吩咐。
南木铮转过头来,对他说:“王大管事,你想不想做大司宫?”
王管事吓得跪下磕头,忙道:“奴才不敢。奴才从不敢有这样的念头。”
“站起来!”
王管事站起来,看到年轻的南木铮赤红着双眼,盯住他,说道:“有何不敢?敢了又怎样?大不了一死罢了。”
王管事这才回味过来,原来殿下不是疑心自己易主求荣,而是……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