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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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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过到一半时,叶黎安放弃了:爱咋咋吧!随便吧!都毁灭吧!

她颓废的坐在轿子内,脑袋放空,只盼着行刑的人下手轻一些。

王司宫看着晋王倒是忍俊不禁:这孩子,看来只有跟王妃在一起才有点孩子气。

他想起娶晋王妃前,皇上屡次要给晋王赐婚,晋王每回都拒绝得干脆——话说的漂亮而圆滑,只是决定不容转圜。后来,晋王要皇帝赐婚,皇帝真是高兴,可向来支持子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皇上听说是颜瑾淑之后,立刻没了好心情,百般阻挠。结果,还是没拗过他。晋王啊!看着和气,一旦定了个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知多久,轿子稳稳放下。叶黎安下来都没心思好好欣赏一下皇宫。她看了一眼晋王搞笑的模样,没能笑出来。那眼神中没有神采,只有怨念满满。

晋王牵着她登上台阶,叶黎安跟着亦步亦趋。既来之则安之,该来的挡不住,那就闹起来吧!燥起来吧!她心中又有些病态的兴奋起来,快走两步与晋王并肩走在台阶上。

他们来的是勤政殿,刚下早朝的皇帝正在偏殿更衣歇息。早有人禀报过,晋王夫妇直趋而入。

迈了高高的门槛进去,转过玄关,跟着侍者一路走进去,看到一个身穿白袍的老者高高坐在几级台阶上放置的宽大案几后,正看着他们走进来。

晋王带着叶黎安跪地磕头,朗声道:“臣携家眷恭请皇上圣安!”

“平身!”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晋王扶着叶黎安站起来。刚刚就觉得不对的皇上,终于看清晋王的样子,有些诧异:“笙儿,这是怎么了?”

晋王万年不变的微笑脸:“启禀圣上,是王妃打的。”

皇帝显然没想到晋王会如此作答,疑惑了一瞬,看了一眼叶黎安。

叶黎安一听皇帝问话,就知道这一遭是难免了。正垂头站着,听到晋王的话闭了闭眼,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讨好的笑了一下。

皇帝心思转了转,慈眉善目地问道:“何故啊?”

“是臣的不是。为了赶紧来面圣问安,大早上就把王妃拉起来,在路上等到她用点心填饱了肚子才告诉她皇上肯定会留我们进膳。”

皇帝的脸上闪着神采:“所以你就打他了?”

叶黎安又不好意思的笑一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震耳欲聋的大笑声传来,叶黎安的耳膜都嗡鸣了一阵。王司宫在旁边陪着笑了几声,晋王也笑眯眯的。

皇上笑过之后,佯装怒道:“晋王妃!你可知错?”

叶黎安看了看晋王,晋王点点头,眼神落在地上又回到她脸上。叶黎安赶忙跪在地上:“臣妇知错!”

“哦?说来听听!”

这回可难倒叶黎安了。她支吾着说不出来。

晋王跪在她旁边:“皇上,她在家就无法无天的。面圣路上还敢动手!真是岂有此理!臣想着不能再纵容她,臣管不住她,皇上知道了定会好好责罚她一番,看她还敢不敢胡闹?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看她见到陛下战战兢兢,还是觉得……思来想去,还是臣小题大做了。还是请陛下责罚臣吧!”

皇帝佯装严肃道:“哼~这是戏弄朕不成?”停顿一会儿,看他们垂头跪着,寻思差不多了,又改成温和慈祥的语气:“笙儿啊!自从娶了这个王妃,你是越来越不知上进了。成婚前,你天天上早朝,忙着各种事务全天下的跑,也是个上马率军为将、下马安民为吏的才俊。怎么这两年越来越松散,有事没事就要告病在家,连早朝都不来上?这天下事与你是无关了?”

他看着垂头不语的晋王又道:“有道是,温柔乡,英雄冢。朕原想着多给你几个姬妾,省的你被你这个王妃迷得五迷三道的。可又担心真给你多几个女人,你更待在家里不出来了。你看你现在这样,简直胡闹!”

皇帝真有些生气:果然是青楼女子下的种。笙儿何等风光霁月出类拔萃之人,生生将一个定国安邦的英雄才俊消磨的没了大志。何其可恨!

“若不然,朕下旨废了她的王妃,送去城外庵里也是可以的。”皇帝语调从容和蔼,但透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叶黎安跪在那里,仗着没人看见,翻了翻白眼:切~让你任性让你胡闹,搞得我的饭票快没了吧?哎哟~真是太冤了,怎么就碰上晋王这种憨憨?

晋王显然吓了一跳,抬头看一眼帝王,膝行两步忙磕头说道:“不要啊,父皇!是儿臣胡闹了。再也不敢了。”

王司宫惊讶的转头看晋王。皇帝猛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俯视着晋王,嵌入眼角的鱼尾纹似是更深了几许,脸上渐渐焕发出光彩,跟王司宫对视一眼,王司宫坚定的点点头。皇帝坐回椅上,难掩激动,久久沉默——这都多少年了?他从不肯口称父皇。无论嬷嬷怎么教,无论谁严厉批评,都不肯改口,也不说缘由。今日竟然为了这一介女子做了自己二十年不肯做的事。

皇帝看着跪在晋王身后无动于衷的叶黎安恼怒不已——她对自己的前途还不如笙儿上心呢。这是仗着笙儿的宠爱有恃无恐了?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身体里流的就是痴情的血。

唉~

“起来吧!为父如何忍心看你难过?”声音暖暖的透着慈爱。

又看着旁边一动不动的叶黎安,微微皱了皱眉。这样的女子,如何配得笙儿这样的人中灵杰?可是,笙儿……

“谢陛下!”

皇帝心中苦涩,他这是不威胁王妃的话听不到晋王喊自己父皇了,是吧?

他眼看着他的人中灵杰一站起来就回身握住叶黎安的手,将她扶起来。皇上看不得这样的画面,闭了闭眼,感觉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刚刚早朝两个时辰,处理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国务,在一群朝臣唇枪舌剑争执不休中都没这么激动过。

哼~不肖子孙!

皇帝挥挥手,不愿再看他们,疲惫的说道:“去吧!去看看你皇祖母。”

“是!臣告退。”

晋王带着叶黎安退了几步,才回转身出去了。

门口,孙嬷嬷看着晋王夫妇出来,松了口气。她十分担心晋王又因为王妃受皇帝责备。

一个主子只能带两个侍仆进宫。入宫门时,晋王夫妇都直接走了,没人安排,孙嬷嬷便做主让红芷跟着自己进去。她想着她能帮着王妃全全礼仪,红芷则能保护王妃安全,别又出了上回的事。晋王那边则是青松和飞星,一贯如此,不必费神。

叶黎安出了门感觉自己真是捡了条命,十分不满的瞪着晋王。晋王笑眯眯地看着她,调皮得眨了眨眼。

叶黎安承认他这个样子很帅,如果是颜瑾淑的话肯定被迷倒。可是她——她可是有七八十年资历的老女人了。这点儿小伎俩可不足以让她忘了刚才的御状!

晋王摸摸鼻子,清清嗓子走到勤政殿后面的一间小室整理了发饰。之后,一行人出发往后宫而去。

“去了吗?”皇上问王司宫。

“回皇上,已经过去了。”

“笙儿最是精明能干,却被这样一个女子缚住了手脚,弱了心智。”默了默又道:“你说他这有几分真?”

王司宫想了想才说:“晋王夫妇琴瑟和谐,总是好的。殿下心中孤苦,若能有个暖心的人,总该能少想些别的。”

“唉~希望如此吧!你说,那件事是不是做错了?”

一辈子服侍皇帝的王司宫也不知道皇帝说的是哪件事,这两年皇帝的心思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大抵人老了就是会变吧?他只得模棱两可道:“皇上是天子,做的事都是天授。怎么可能会错?”

皇帝似是没有听到,坐在高座上,眼神望向前方,渐渐飘远:洛兄!你若还在,会什么景象?若你们都还在,该有多好?!

勤政殿里发生的事,早有人去太后那里学的惟妙惟肖。

晋王夫妇到了太后那里,发现后宫所有娘娘都在。

各宫娘娘请完安本打算早点回去吃早饭,结果太后留了下来。

“晋王夫妇要来了。大家一起见见,热热闹闹的多好!”太后慈祥的笑着说,“人老了,就喜欢看着儿孙们热闹。”

各宫娘娘一脸假笑陪着太后。

心思活泛点的,早就说着些“太后才不老呢!”、“臣妾看着太后娘娘更胜从前,……”之类的,哄得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

冷清点的也得挂着笑,只不过心里在腹诽:太后这是早年被欺负的太惨了,一朝得志听到恭维奉承,就上瘾了。在太后位上都几十年了,也不嫌听着烦。

幸亏太后着人上了点心,坐着的一宫主位偶尔伸手吃几块儿,也不至于饿肚子。位份低的只能在后面站着,能吃也不敢伸手拿。

晋王牵着王妃进来,无论受不受宠的,都眼含羡慕。

入得宫来的,都是家里下了大力气,从小培养大,从几个姐妹中脱颖而出的。无论来宫里求什么,总不可能求情。但不代表她们就没有向往爱情的心。在这里跟一群女人像困狼争肉一样争夺一个老男人的宠爱,只求能给娘家谋得福利前程。可这位颜瑾淑颜小姐呢,不仅晋王府就她一个女人,还深受宠爱,对她不好的娘家也不怎么来往了。

这女人嫁了人,要么上天,要么入地,总归是跟在娘家的时候是两重天。这颜瑾淑也不知是前世修了什么福分,今生竟有如此好命。

晋王带着叶黎安恭敬行礼磕头,向太后和皇后问安。

叶黎安起身后抬眼看了一圈莺莺燕燕,各有各的美,但无论不爱说话的,还是爱说话的,说得温和婉转的,还是阴阳怪气的,眼中都透着一股子精明劲儿。

叶黎安默默站在晋王身后听他们说话,心里盼着赶紧回家。

家?

倒也是,来这儿之后,只有晋王府最熟悉,也算是家了。

太后不咸不淡的关心完晋王,接着便问起叶黎安的身体。听着颜瑾淑的名字,神游九天的叶黎安差点没反应过来。

正好,晋王趁机便说:“太后恕罪!王妃在落过水之后便有些慢了。臣自然是想来多多陪伴太后身侧的,可是家里就只有我自己看顾,实在放不下心。唉~”说着,他那万年不变的微笑竟然消失了。

太后还没说话,皇后便说道:“笙儿,不必担忧!你皇祖母自不会怪你。倒是瑾淑这样,让你跟着受累了。”

皇后一脸的心疼。晋王自小长在皇后宫中,正好太子迁进东宫后失了父母的洛慕笙便来了。两个人在长久的陪伴中变得胜似母子。

太后瞪了她一眼,皇后装作没有看到,仍温和的笑着。

太后缓缓开口,颇有派头:“瑾淑啊!这些日子,笙儿为你忙前忙后,你要是个有良心的,更要快点好起来,多加体贴丈夫,为他开枝散叶。明白吗?”

叶黎安行了常礼,恭敬回是。少说话,多吃饭,省的说错挨板子。

谈话到了这里,陷入了死局。

这屋子里所有能开口说话的主子都在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的好。

贤贵妃跳出来开了口:“哎~你们看,晋王这微笑的模样和皇后娘娘微笑的模样,可真是相似。”

老一些的妃嫔笑眯眯的点头,年轻些的怕踩了什么隐秘的陷阱,低着头不敢说话。

皇后接话道:“笙儿自幼长在本宫身边,情胜母子。那么多年相处下来,若没有这几分相似,岂不寒心?”

贤贵妃又道:“是了是了!臣妾倒忘了晋王是自小长在咱们宫里的。不过这么一说,太子殿下和晋王却又不甚相像,真是奇怪。”

皇后仍温和地说:“太子肖父!他呀,小小年纪就搬到了东宫,从小勤勉,见他父皇比见我还多,自是随了陛下的神武气度。”

贤贵妃呼吸一窒,胸口起伏了一下,不再说话。

太后看着她们唇枪舌剑,好不快活。当初她也是这样的,只是那时候她得在那后面站着。她的眼神飘到一排排站着的年轻女人身上,以后她这宝座指不定是哪个的呢。

当初她也是这样,饿着肚子等主子们说完话,回去又得伺候了主位娘娘吃饭,才能吃已有些凉的食物果腹的。现在,以前那些耀武扬威的姐姐们可都在庵里过清贫日子呢。果然,人的福分是有限的,她们前半生过得那么好,轮也该轮到她享福了。

新来的这些个皇后、妃嫔,都得来巴着自己。她给谁好脸色,谁就能尾巴多翘一会儿。齐王和贤贵妃敢如此跟太子和皇后叫板,不就是皇上和她这个太后给的底气吗?争一争的好,争了才知道那天下宝座是好东西。争来抢来的,才会当个宝贝,一辈子都不敢忘了该兢兢业业好好担起这江山。

这是南木家一贯的传统,出身利益至上的文氏家族的太后娘娘深以为然。只要别伤及她儿子或哪个孙子的性命就行了。

不过,这贤贵妃也太不中用了,三两句话都说不过去。而且贤贵妃这发难的点也是,怎么想的?牛刀宰鸡,八钉耙挠背,真是没脑子。

再看这皇后,几句间谁都不得罪就把这种弥天大帽子踢飞了。这人看着软乎,实际上厉害着呢。若不是她眼尖,看出皇后的厉害,警醒着皇帝对她多加提防,皇后和她娘家尹氏不知更要多威风。这尹氏女看着温柔和善,不争不抢,她要主理后宫之权真就给了,还天天来她慈宁宫报到商量宫内事务,毫无行差踏错之处。

若不是皇帝儿子不同意,她还真想要这尹氏女的坤宁宫,住一住这后宫中心位置的正主位。她这辈子从没住过那里,当太后之前是不能住,当了太后也住不得。她在梦里都想要去坤宁宫的角角落落看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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