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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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淑,你好大的胆子!”颜将军跳起来,手指着颜瑾淑,恨不得戳在鼻头:“竟敢叫父母向你下跪,没有人伦孝道了吗?我们见太子侧妃都不曾下跪过。你算什么东西,敢叫我们向你下跪!”
叶黎安察觉自己的心脏狠狠扎了一下。啊~是啊,这是颜瑾淑的亲生父亲呢。就算在颜家的这些年对她不闻不问,虽然他看着她总是表情冷漠甚至鄙夷,但当亲耳听到那句“你算什么东西”,颜瑾淑的心还是揪了一下。
叶黎安脑子里颜瑾淑的记忆纷纷跑出来,搅得她又心乱不已,她既心疼颜瑾淑,又怒其不争。颜正廷凶神恶煞的面孔凑在眼前,将叶黎安的硬气全都激发出来。她站起身,不退反进,向着颜正廷走了一步,食指中指并拢,直直指向他,正义凌然地大声道:
“大胆颜正廷!皇权面前,休要口出狂言!先有国才有家,若无当今南木一族庇佑,何来家国安康?何来安居乐业?天地君亲师!先君后父!启蒙稚子都懂的道理,你这七尺男儿竟然不懂?还是根本就不想懂?怎么?手握雄兵的镇关侯,不甘屈居人下了吗?”
晋王本还是淡然的模样,可一看自己妻子这个样子,眼神马上闪烁起来,听到最后一句微眯了眼。
颜家三口又惊又怒,他们对这样的颜瑾淑实在陌生。
颜正廷气得哆嗦:“孽女!你……你竟敢……说这种狂悖之言。”
蒲团早已摆好。叶黎安坐回椅子上,眼神锋利,盯着他道:“跪!”
颜如月尖叫道:“颜瑾淑!!!你疯了不成?”
叶黎安喝了口茶,眼神冷冷扫向颜如月:“来人啊!掌嘴!”
红芷立时进门,颜将军自是不能看着女儿被打,这不仅关乎女儿家的脸面,更关乎镇关侯颜家的脸面。但颜将军没想到自己出手拦了两次,都被那婢女灵巧避过,颜如月的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两巴掌。
颜正廷又羞又怒。他少时不用功,但总归是在武将世家长大,该学的都学了。而且,自承爵以来就怕别人说他不配位,所以待人接物力求圆滑不说,对自身也是处处约束着警醒着锻造着,万万不敢荒废了本事。
可没想到竟不能截住一个武婢的两掌。
红芷是在颜瑾淑出事后,晋王千挑万选出来送到颜瑾淑身边的。她是晋王身边最顶尖的暗卫营出身,心里因着讨厌这一家人根本没想留力气,但又怕出了人命不好交代,扇巴掌时手上十分有分寸。
颜如月被扇的下巴脱臼,牙齿掉了两颗,脸高高的肿起来。
红芷扇完巴掌便利落地行了礼出门候着。
颜夫人彻底傻掉了。她此生从没有这样懵过。她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怎么那个小贱种就敢翻身咬人了?
不容她多想,晋王出声:“王妃说了,跪!”温和的神态和声音让人察觉不到他任何的情绪起伏,只有微微眯起的眼睛,看不清的眼神,瞧着使人些许不安。
颜正廷怒得睚眦欲裂,正要发作,晋王坐到叶黎安的旁边,中气十足地出声:“来人!”
颜将军再生气也不敢对晋王出手,便右手成爪,抓向叶黎安的脖子,喊道:“我当初就该宰了你这贱种!”
叶黎安再胆大,这会儿也害怕,但又无处可逃,只能向后仰倒尽力靠着椅背躲避。
眼看着那手直直向她过来,她吓得闭了眼睛,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抓向脖子的痛感,而是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她睁开眼,看到颜将军跪在蒲团上,左手托着右手,正痛苦嘶喊。他身后站着一身深蓝常服的男人,手按着颜正廷肩膀,正是她以为温柔无害的——晋王。
此刻,他脸上冷漠得似结了霜,眼神锋利狠绝,让叶黎安心里咯噔一下。她醒来后,加上颜瑾淑的三年都不曾见过他这样凶狠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武功如何。她只知道他上战场,但近两年也不去打仗了,连军营都很少去,在家与幕僚家将闲谈度日。她眼中的他,永远是一派温和的谦谦君子模样。
门外走进两名带刀侍卫,手按刀柄,蓄势待发。
“颜将军一家目无皇权,心无纲纪。今日本王便教教你们!”
洛慕笙身上发出瘆人的寒意,让颜如月忘了疼痛,只觉得先前如清风明月般的仙人,此刻变成了厉鬼,心中只剩了对他的惧怕。
“来人啊!”
“在!”
“既然不跪,那便把腿砍下来吧!”晋王突又变成了那个温润如玉的样子,坐回椅子上淡淡道。
“是!”两侍卫声音铿锵。
颜夫人拉着女儿应声跪下,一半是吓得腿软了,另一半是终于搞清了现在的情况。现在什么情况?现在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情况,是他们大意深入虎穴的结果,是他们该卧薪尝胆的时候。一切等他们从这儿出去了再说……
叶黎安看见晋王的变身有点接受无能,内心惴惴,但看到颜家三口齐齐跪在面前,正襟危坐,拿了一碗茶,从左到右在中间洒出一条线,说:“行大礼!”
她心里默念:颜瑾淑啊颜瑾淑,你活了一辈子摊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个如狼似虎。你安心去吧,今日算是他们给你祭奠过了,是非对错自有天谴。我今日就帮你做到这一步。若以后碰不上了,我也就不去追着要什么公道了。你若泉下有知,那快来看看他们这样子好好解解气,然后投胎去吧。别陷在今生的仇怨中了。不值得!
颜正廷一家行了跪拜大礼,不敢起身。叶黎安作为现代人,并不喜欢磕头或被磕头,皱了眉:
“余生有事无事都不必再见!回家去吧!”说完,起身出了门。
晋王看着这样的颜瑾淑,实在不能适应,但心里对她的改变很是欣慰。
颜夫人搀着颜将军起身,刚要往外走,晋王温和的声音响起:“请留步!”
又对着那俩侍卫说:“先送颜夫人和颜小姐去偏殿歇息。请医士来看看!”
那俩侍卫应声带人而去。
颜将军心里此刻又惊又怒又委屈又不甘,总之是没了刚来时的气势。颜夫人虽怕,但想到太后娘娘心中大定,还有工夫暗自挑理晋王不称呼为岳父岳母,想着出了门就要直奔皇宫找太后哭诉说理,最好把受伤的父女都带上。
下人换了热茶,晋王坐了上首,颜将军兀自站立着。
“颜将军,喝茶!”晋王早是那温和得人畜无害的模样。
颜将军心中愤恨又不敢表露出来,托着那脱臼的手撇过了头。
“颜将军,瑾淑可还安好啊?”
颜将军不知其意,又想想,以为是在讽刺他被向来看不起的庶女教训,立即转过头怒目而视。
晋王不理他,继续缓缓出声:“颜将军莫气。我说的不是我的王妃瑾淑,说的是您的儿子锦书!”说完似笑非笑看着颜正廷的反应。
颜正廷果然如见鬼魅,瞪大了眼,张了嘴,原先愤恨的表情还未来得及消下,便换了个惊恐的样子,此时实在是活活是把又惊又怒写在了脸上。
“你……”不对,他怎么可能知道?我把知道这件事的都杀光了,晋王不可能知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颜将军既然听不懂,那女婿便给您讲个故事吧。”
“……这年轻公子家中突遭变故却因祸得福,手握雄兵又得封爵不说,与文氏这种大宗族联姻的机会也落在了自己手里。但他知道自己势单力孤,尤其在都城并无根基,日后多有仰仗岳家的时候,因此应了新婚妻子之请,前去处理桃夭一事。
我想他新婚妻子本不曾非要杀了桃夭不可,否则怎么容桃夭之女活了这么些年。果真是无毒不丈夫啊!去见了桃夭,桃夭可能还以为是来接回去的,虽不愿回去,但为了让儿子的户籍和前程,却是不得不回。估计桃夭也曾想过让孩子自己随你回去,但母子连心,况且稚子年幼,如何放心离开身边?
颜将军还要我继续讲下去吗?不若你自己讲呢?”
颜将军此时脸上血色尽褪,独独剩下了恐惧。
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如何得知的?我将知道此事的人都处理了个干净。你如何能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