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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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来临了，京海市临海，海风阵阵，甚是凉爽。
京海市面积虽小，夜生活却挺丰富，不到十一点，街上行人不会稀少。
我没钱吃饭，只好去逛超市。在那些搞活动的咖啡厂、糖果厂、饼干厂摊位前，免费试吃那一点点可怜的食物。搁在以前，我逛超市看到搞这样的免费品尝促销活动，看都不看一眼。可现如今，我多么希望多几个这样的商家搞活动，我好多吃多喝些，填一填空荡荡的肚子。
我逛完了整个超市，饥饿暂时有了一点点缓解。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将近十点，我不敢再走动了。我怕再走动，刚吃进肚子的那么丁点东西很快被消耗掉，那今晚有我煎熬的了！
我绞尽脑汁想了好久，愣是想不出什么办法舒舒服服过一夜。没钱寸步难行，我第一次如此深切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来到公园，想在公园的亭子里过夜。亭子虽然不能遮风，但至少能挡雨。万一半夜下起雨来，我还能幸免做落汤鸡。
然而，我在公园里转了一圈，竟然每个亭子都有流浪汉霸占了。这些流浪汉拿张草席铺在亭子里的地板上睡觉。我暗暗感叹，人家流浪汉至少还有张草席垫着呢，自己连张草席都没有。
我好不容易挑了个只有一个流浪汉睡觉的亭子。我摘下一根树枝，扫了扫亭子里的水泥地板，然后躺在地板上，头枕着双手。我刚躺下没多久，旁边的流浪汉，翻过身来，面对着我。借着亭子旁边昏暗的路灯，我看到流浪汉大概二十来岁，年纪跟自己差不多。不同的是，我浑身脏兮兮的。
“你是新来的吧？”流浪汉问道。
我环顾四周，并无他人。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我问。
流浪汉扑哧一笑：“这里就你我，我不跟你说话，跟谁说话？”
“哦！”我爱理不理地应了一声。我什么身份，流浪汉什么身份？他跟我说话，切！
“你不爱说话？”流浪汉问。
“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说，心里暗骂道，靠，瞧你那脏兮兮的样子，谁想跟你说话？你算什么东西？老子是来体验生活，锻炼自己的，跟你不是一类人！懒得理你！
“我跟你不一样，我特爱说话，一天找不着人说话，心里就闷得慌！我叫王招财！你呢？”
“王招财？”我感到很好笑，怎么会有人起这样的名字。
“很好笑是不是？”王招财说：“这名字是我爸给我起的。我十一岁那年，我们家乡发生泥石流，把我们家给埋了。我和我哥哥当时在上学，逃过一劫。可是，我家人，我们……没这么幸运。”
“哦！”我不禁对王招财心生怜悯，他的身世挺可怜的。
“没了家，我和我哥就出来混社会了。我哥在北京捡破烂，我在这儿……”王招财说到这儿，打住了。
“你到这儿干吗？”我被吊起了胃口。
王招财笑笑：“我也是捡破烂！但是，你知道的，捡破烂赚不了多少钱，而且很苦。”
“你可以去干别的工作啊！”我说。
“我又没上过什么学，没文化，找不到工作。”王招财说。
“不会啊，你可以去找保安、搬运工之类的干啊！”我说。
“那些工作有什么意思？待遇低不说，还很不自由！”
“难道不必你收破烂高？”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招财压低声音，说：“其实收破烂虽然很脏很苦，但是收入绝对比当保安高。当保安一月最多两千多三千吧？收破烂，好的话一月能有5000呢。”
“有这么多吗？”我惊讶地问，要知道，多少大学毕业生月工资才两三千。
“有的，不过得非常勤奋！”王招财说。
“呃，那还不错嘛！”我说，心里却暗道，老子毕业要是找不到工作，干脆去收破烂得了。
“哎，你还没吃饭吧？”王招财问。
“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你穿得挺干净的，不像是我们这类人，而且，这么久了，我也没见过你。我猜，你肯定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没钱了才来这里过夜。我说的没错吧？”
“呃，没错！”我说。
“你肯定还没吃饭对吧？走，我带你去吃！”王招财说。
“不用了！”我说：“我刚才吃过点东西了！”
“你别不好意思了，我遇到过不少像你这样的人，也带他们去吃过饭，他们起初都不好意思，走吧，饿着肚子会整夜睡不着，对身体不好！”王招财说。
我本来不想接受王招财的好意，我什么人？王招财配跟我交往吗？不过，现在听王招财这么一说，顿觉不争气的肚子饿了。我只好爬起来，随王招财走出公园。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王招财说。
“呃，我叫李毅！”
“李毅？这个名字很好，你父母肯定是有文化的人！”王招财说。
“差不多吧！”我说，我暗想，王招财这么热心帮我，等活动结束之后，我再好好感谢我，请我吃顿大餐。
“有文化好啊！”王招财感叹道：“有文化的人看上去跟我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我很尊敬有知识有文化的人。”
我随王招财来到一家饭店。王招财点了一斤烤鸡，一个炒菜，以及一个汤。我刚才在超市吃的那点东西早已消化完，饥肠辘辘的我，狼吞虎咽，几下就把烤鸡和菜消灭完了。
“招财，谢谢你招待我吃这么好的一顿饭，以后我会报答你的，我会给你钱的！”从饭店出来后，我对王招财说。
“不用给我钱，你记住，以后要是遇到落难的人，带我去吃顿饭就行了。这是一个帮过我的人告诉我的。我刚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也有过一段三餐不保的日子。一个好人曾经帮助过我，几次给我送饭。”王招财说。
单单凭这句话，我觉得这个流浪汉跟别的有点不一样。
王招财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笑说：“其实，我不是什么好人！问你个问题，在你眼中，我们这类人是不是行为不检点？我的意思是有小偷小摸行为。”
“呃，差不多吧！”我说，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若非迫不得已，我才不想和王招财说话，接受他的招待。
“不过，你和我们不一样！”我说。
“其实，我和他们一样的！”王招财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递给我说：“你看看！”
“这是什么？”我问。
“看看就知道了！”王招财说。
我打开本子，接着路灯灯光看了看，里面记录的全是偷窃日记，不过，偷的全是吃的。比如，今天偷了张家饭店的半只鸡，昨天偷了李家三个包子。我大概翻了几下，惊讶地看着王招财。
“这些年里，我有过多次饿肚子的经历，我是实在没办法才这么做的。之所以记在本子上，我是打算以后要是挣钱了，会还给他们。”王招财说。
“可是……”我想起了王招财刚才的话，收破烂收入比当保安高，既然他有收入，他为何不还？他这是向我撒谎呢。我本想问他，为何有钱了还不还钱？可是想到王招财刚才请我吃了饭，所谓吃人嘴软，我不好意思开口。
王招财却已看出了我的心思，说：“我是挣到了点钱，可是，我有一个很大的困难。”
“你有什么困难？”我问。
“我……”王招财笑笑，说：“还是不说了，反正挺不容易的。”
我听我这么说，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他自己处境都这么艰难，却还请我吃这么丰盛的一顿饭，我实在过意不去。
“招财，以后我会报答你的！”我说。
“这样的话，以前我带去吃饭的人也对我说话，可是，他们走了之后，都没再回来！我根本不敢奢望，你会帮我！”王招财说。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说，我想，自己现在要是有钱多好，我拿厚厚的一叠钞票砸王招财，让他高兴一下。
我和王招财回到公园亭子里重新躺下。吃了这顿饭，我舒服多了，不像刚才，前胸贴后背，肠子咕咕地叫。
时值夏日，亭子四面没有墙壁，风一阵一阵吹过，甚是凉爽。我不觉有了困意，眼皮沉重起来。王招财似乎已经非常适应这样的环境，身子一贴地板就呼呼睡着了。我也慢慢进入了梦想。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我就醒来了。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自己竟然在公园亭子里过夜。
“昨晚睡得好吗？”王招财抹着眼屎问。
我埋下头，不回答他，我仍惦记着自己的身份，不想跟王招财交朋友。
王招财竟也不生气，说：“我知道你有难处，可是能帮的，我已经帮了，我自己也不容易。以后，你自己想办法吧。其实，只要你动动脑子，办法是很多的。要是你不嫌弃，你也可以像我一样去捡破烂，收破烂。”
“我自己有办法的！”我极不情愿地冲王招财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