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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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川吃了两口之后见陶熙月仍旧低着头一动不动，他一瞪眼，说：“我奶奶做的不好吃还是咋的？你动也不动，浪费可耻懂吗？”
低着头的陶熙月有些委屈。自己并没有坏心思啊。
她拿起勺子慢慢的搅动着碗里鲜香的抄手，咸香的冬菜混合着抄手的碱面香味以及葱花辛香的气息扑进鼻腔，真像爸爸做的味道，她忽然有了胃口。
刚刚才做了史无前例的体力劳动，肚子在香味的刺激下给出了激烈反应。心下犹豫几番，她吃了起来。
陆川吃完没有离开桌子，翘起一条腿放在长凳上，两条胳膊半抱着，监工一般看着陶熙月吃饭。
陶熙月的眼角看到陆川的样子，心中不快，她讨厌陆川这副痞痞的样子，更讨厌陆川这监工一样的行为。
她选择假装没看见。
但她看见了只有自己的碗里是勺子，感动的情绪填在沉闷的胸腔里，她说不清自己是为着什么，把抄手吃得一个不剩，连汤都喝干净了。
陆川见状，情绪好转不少。这才开口说道：“那天我抱你，是因为你已经站不稳了。不让你坐车，是因为你不能再继续颠簸，怕加重你的病情。养病不费劲吗？我奶奶成天比你自己还操心你的身体，让她老人家担忧，你好意思吗？”
“村儿里的人要开玩笑，我一本正经的去解释，你以为能有你期待的结果？你来这儿统共多少天，你信不信他们比你自己还清楚。那他们为什么还那样说你想过吗？你越认真越想撇清你越是撇不清，相反，你急眼的样子会让人们更快乐，懂吗？还有，你摆那两溜儿花盆，长眼的都明白你啥意思，但人家能住嘴吗？只怕还会说我们是欲盖弥彰。”
陶熙月低着头一言不发，两只在桌下交握着的手因着陆川说的话，下意识地开始搓动，这是她自小养成的动作。
陆川瞥了一眼那两只被桌子挡着看不见的手，又说道：“你甭瞎搓你的手，我告诉你感染了可不是好玩儿的，你那么爱干净，还想不想洗澡洗衣服了。”
陶熙月一愣，心想这家伙怎么知道我在搓手的？像被班主任发现偷看课外书一样，她把两手放在了桌面上自证清白。努力忽略刚才的行为带来的疼痛。
陆川心中好笑，脸上仍旧板着。
他说：“把你的头抬起来，一天天的动不动就低着头，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了吗？”
陶熙月闻言，立刻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陆川。陆川没说错，自己这个动不动就低头的毛病真的要不得，没做亏心事，干嘛要低头？
陆川满意的扬起嘴角，微微点头。
他说：“这山村里的日子悠长，长日无事，干完农活吃好饭可不就得东家长西家短嘛，难不成叫这些老年人看书学习？那也得他们的眼睛能识字才行啊。那不瞎聊还能干什么？研究农活儿还是科技？都干一辈子农活了，不烦呐？你说说还能干什么？这是村儿里不是你们城里，没有老年活动中心。”
陆川放下翘起来的腿，认真的看着陶熙月继续说：“你那么在乎他们说。我问你，你是被说掉了一层皮还是说掉了一块儿肉？虽说你爸也是村里的人，可他也是打小就离开村里去城里了的，满村儿里也寻不出一户亲戚。你那么在乎的名声，有真的影响到什么吗？再说你到哪儿能躲开？不租我家房子就没事儿了吗？你就是住进女儿国去，人家要成心编排你，你也照旧躲不掉。”
陶熙月觉得这陆川怎么像是会读心术似的，她真的在想是不是不应该租家里有男性的房子。
心事被人点破，她颇有些尴尬，这祖孙俩对自己真的挺好的，亲人那样的好。自己好像很没良心，她的头又垂了下去，因为愧疚。
旋即，她意识到问题，又把头抬起来些。
明奶奶颔首，说道：“小川说得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丫头，奶奶知道你脸皮薄，但你还得学着放宽心。”
陶熙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陆川的脸虽板着，话却是在情在理的。
其实细想起来，那都是些活了几十年的老人精，自己受伤的事儿全村皆知，哪能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头晕呕吐呢。
就像陆川说的，不找点儿闲话聊聊调侃调侃，这日子对她们来说也的确是少了趣味的。管天管地，谁也管不住人的嘴。
她认真的点点头，说：“对不起，给你们添乱了。是我太小心眼儿了。”
明奶奶笑着说：“傻孩子，又说这见外的话。你是女孩子，这样反应也属应该。好了，今儿说完，咱以后可就不提这茬儿了。赶紧把手养好，过几天奶奶教你育苗。”
陶熙月点点头，她想到了还没用上的番茄种子和辣椒种子，笑了。
陆川很有眼力见儿的收拾了碗筷去洗，明奶奶把陶熙月送回了隔壁院子。
陶熙月躺在床上，反复的思量着祖孙俩说过的话，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有道理的。
可是自己选择逃离城市，躲到这小山村里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两耳清净吗！但眼下显然事与愿违，她依旧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清净。
要离开吗？脚跟还没站稳，钱已经花去好大一笔，自己还没了收入，再次择地方搬家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下一位房东还能如同明奶奶这样待自己吗？那可太难了。
回城吗？不要！
当初离开时有多坚决，现在的陶熙月就有多不愿回去。
还能去哪儿呢？妈妈的老家吗？那个小县城自己实在是太陌生了。
如果去那儿，自己就必须重新面对好多陌生的人和事，一切又要从头来过。这是令陶熙月无法接受的，如非必须，她绝不肯做这个选择。
明奶奶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是啊，这世上哪来的桃花源呢？自己再换个地方就真的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安宁了吗？
祖孙俩待自己亲如家人，若是就这样为了些闲话走了，也着实对不住人。
也许，村里人都了解了自己以后，情况会不同一些。
可是，人家就算想了解，陶熙月自己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她无法想象自己也坐在树下和村民们拉家常，说着东家的苞米被谁偷了，西家某某的猪下了多少崽的样子。
她没办法用这种方式来和村民们互相增进了解。
如果明奶奶和陆川真的是自己的亲奶奶和大哥就没有这些烦恼了，那该多好啊。
想到这里，陶熙月的心里涌上满满的温暖。
长长的夜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