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离开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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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贤已经得知医生的下一阶段的治疗方案了,那就是上化疗手段。
她现在已经变得很虚弱了,艰难的坐起来,对身边的白华说:“跟你舅妈说,让你小舅回来一趟。”作为这个家的长女,蒙贤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半年前,蒙适就已经知道了大姐蒙贤患有癌症的消息了,尽管他极力的掩饰自己的悲伤,但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小时候的种种。他的两个姐姐,总是把最好吃的、最好喝的留给自己,哪怕是哥哥蒙冠都没有享受过这个特权。自从母亲离世以后,两个姐姐就充当起了母亲这个角色,对自己的家庭,还有自己的孩子总是呵护有加。但毕竟是嫁出去的人了,她们要顾及丈夫的感受,更何况,她们的丈夫都不是十分大度的人,所以蒙贤和蒙惠总是变着法的接济蒙适一家,这也让蒙适对两个姐姐的感情更加深厚了。刚得知的时候,蒙适就给大姐蒙贤打了电话,表示要回来看看她,但是蒙贤却极力反对,一方面是怕弟弟回来之后,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另一方面也是害怕再见到弟弟,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会面,她该是多么的伤心啊。
但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自己不能掌控的地步了,她要让自己的弟弟回来,把家里的一件大事给处理完。
自从接到恩誉的电话,从她口中得知姐姐大限将至的消息后,蒙适也一再的找到杨建中,希望把归期提前。最终,蒙适比原定的计划提前了三天启程回郑。
蒙适刚下飞机,就看见在接机处等待的小儿子泓杰了。几个月不见,泓杰比以前更加稳重了。
“爸,我知道您现在顾不上搭理我,但是我还是要跟您道歉的,我骗了您。”
蒙适欣慰的摸了摸儿子的头说:“没事,这倒是小事,你当初跟我说的时候,我一直害怕是传销,但是又怕打击你的积极性,所以才同意你去的,再加上你本来说的也是去闯荡,我知道你跟你哥的性格完全不同,你是一个不愿被束缚的孩子。行了,多的话,爸也不说了,从小对你教育的亏欠,是爸的错,爸也给你道个歉。”
中国式父子的交流,可以很短,短到就从接机口走到地铁口就能说完,但是这其中要表达的情感,却是真实的。
回到家以后,蒙适先跟恩誉说了说话,了解了一下家里近来发生的事情,然后又问了问姐姐蒙贤的情况。
“怕是不大好啊,听白华说,虽然化疗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最近情况反复,反而又加重了。可能没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啊。”
蒙适听了恩誉的话,表现出的镇定是她没有想到的。“行,我知道了,我去一趟咱姐呢,看她急着让我回来是啥事。”
今天是弟弟蒙适回来的日子,蒙贤强忍着病痛,跟医生请了半天的假回家去了,她不希望弟弟刚一回来,就看见自己眼下的窘迫。
“姐,我回来了,来看看你。”蒙适看着姐姐被病痛折磨的样子,还是十分难过的,于情于理,蒙贤对蒙适的好,是蒙适一生都不能忘却的。
“回来啦,快坐,快坐,在那边咋样啊?”蒙贤说话声音已经很微弱了。每当她说话的时候,白华和家里人都会形成一种默契,那就是都不会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好让母亲的声音能够在这间卧室内响亮一些。
“在那也挺好的,给他们做饭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只要能吃就行,偶尔有领导去了给开个小灶,不过那时候,我也能多做点,自己改善改善伙食,毕竟是朋友在那里当头儿嘛,旁人不会过多要求我什么的。”蒙适现在只能报喜不报忧了,但其实在那里,忧虑还是大过喜讯的。
“那就好啊,没啥事,我叫你回来主要是想把你的房子的事情给处理一下。”蒙贤把视线绕过蒙适,给到了白恩第,示意让他带着其他人出去,现在需要把空间留给蒙贤他们姐弟二人,等所有人出去以后,蒙贤接着说:“我一直不放心的就是咱爸留的那个房子,现在还是在咱爸的名下呢,他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虽然房子是你在住,但是毕竟不是你的名字,当初分房的时候,虽然看似和谐,但是你的两个姐夫还是有芥蒂的,这不可否认,如果换过是我,可能也会那个样子。所以,我想趁着这个时间,咱们去公证处公证一下,我们几个做一个放弃声明,然后把房子正式过户到你的名下,这也算我帮爸爸了了一件心事吧。”
蒙适十分感激这个时候,姐姐还能为自己考虑,“没事姐,先不急,我这也回来了,你收拾收拾,去我那住几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蒙适一贯的都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这让蒙贤很是厌烦,她猛地抽坐起来,对蒙适说:“你给我严肃点,现在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没见过多少家庭因为房产的事情而分崩离析的吗?如果不是想让咱们这个家族能够一直好好的,我有必要让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吗?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懂吗?你现在就给我回家去,找公证中心问问,都需要什么资料,然后去准备,等后天晚上,我把全家人叫到一起吃个饭,把这个事情给蒙惠和蒙冠说一说。”
蒙适还行说些什么,但是被蒙贤制止了,“行了,你快走吧,我也要休息了。”
事情办理的也算顺利,公证处把蒙家四兄妹,以及涉及到这套房产不管第几顺位的继承人全部叫到了一起,一份声明之后,这个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了。
蒙贤忙完了这件事,又开始给白华交代剩下的事情了。
“女儿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这个当妈的,一辈子没有什么本事,当初因为某些原因跟你爸在一起了,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是我心里真的有苦,我本不应该和你说这些的,可我还是想跟你交代一些事情。咱们家你新买的房子,无论如何都要放在你的名下,不要放在你爸爸的名下,个中缘由想必你也明白,我不希望他以后变成你的苦恼,有一天我走以后,他无论做什么事情,你也不必斤斤计较,好好跟你丈夫生活,把我的外孙女带大,让她成长成才。至于你弟弟蒙杰,我希望你能向我对我弟弟蒙适一样,对待他,我答应过蒙杰,等他结婚的时候,给他封一个大红包,这个任务,恐怕要交给你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我想到了再给你说吧。”
白华抱着自己的母亲,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忽然袭来,她不知道自己没有母亲以后,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树欲之而风不静,子欲养而亲不待,蒙贤还是走了,带着她对这个世界的遗憾走的。
前一天下午,蒙家姊妹们,就接到了白华的电话,全部集合在了医院里,他们围在蒙贤的病床前。
“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就说说吧。”蒙惠拉着蒙贤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病床上的蒙贤已经很虚弱了,简单的一句话,她都要说好久好久,白华把耳朵贴在母亲的嘴边,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
“二姨,我妈说,还是放心不下孩子们。”
蒙适从床尾走到床头,“姐,你放心吧,孩子们都很好,我们几个会好好照顾好咱们家所有的孩子们的,一定会让他们有个好的生活的。”
蒙贤吃力的点了点头,被蒙惠紧紧攥着的手被她抽了出来,简单的挥了两下。
“二姨,舅舅,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我再通知你们。”
蒙适他们出了病房后,在门口商量,“咱们要不然别走了,看样子咱姐情况不太好。”
“对,咱们别走了,去门口吃点东西,然后给白华带点吃的吧。”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是恩誉、尤亚和蒙惠先进去的,蒙适和蒙冠在门口商量着别的事情。
“小华,先来吃点东西吧,别把身体搞垮了。”尤亚把饭盒递到白华面前。
“舅妈,你们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们先回去了吗?”
“这时候,我们怎么走得开啊,在这里陪陪你也好。”恩誉拍了拍白华的背,这种安慰现在能给白华莫大的能量。
“哥,咱姐的后事,咱们是不是要准备准备了?”蒙适虽然不想提及这个事情,但是以眼下的情况来看,早准备还是好的。
“对啊,咱们是要想想了,让我把白华叫出来。”蒙冠推开门,把白华拉了出来,“不是舅舅们狠心,现在看,你妈的后事,咱们需要着手了,到时候不要手忙脚乱的。”
“嗯,没事的舅,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一个朋友已经在帮我做了,你们放心吧。”
“好,没事的孩子,有什么需要的就说。”
再回到病房里,蒙贤已经醒了,她看起来气色也好了一些,正跟恩誉她们说话呢。
“妈,你醒了啊,要不要喝点水啊?”
“不用...我..还..不想喝,你们...都坐..都坐...”蒙贤说完这几个字,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了,可能是刚才话说多的缘故吧。
一直到晚上十点半,大家都在这里说说笑笑,好像蒙贤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一样,没有人会觉得眼前这个亲人有什么大问题。
但十点半的指针刚刚走过,蒙贤就开始了不停地咳嗽,一直持续了十分钟,医生也来看了好几次,用了一些药后,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十一点,生命仪上原本的波浪线,终于还是变成了直线。此刻,蒙贤的生命,走到了尽头。白华的哭声瞬间充满了病房的每个角落。
逝去,终归还是失去了。
这个五一假期,对蒙家人来说,是悲痛的。
早上六点,蒙适就给还在睡梦中的蒙杰打来了电话:“喂,儿子啊,你姑姑走了,你现在来你姐姐家吧,看看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帮帮她。让泓杰和莲杰在家等着我们,等会我跟你妈妈就回去了。”
蒙杰来到白华家的时候,只见姐姐的眼肿肿的,十分憔悴的模样,再看到姑姑的遗像时,蒙杰也没忍住哭了出来。他跪在垫子上,给姑姑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姑父白恩第就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的发呆,看见蒙杰之后,他也只是点了点头。
白华出去买东西了,现在家里就剩下白恩第、胡朗文和蒙杰了,白恩第先是自言自语起来,然后对蒙杰说他跟蒙贤的过往。只是说着说着,回忆变成了诉苦...
“你知道吗?十年了,我就没有拿过手机,你姑姑每天看我就像看犯人一样,我每天几点出门,几点回家都是有规定的,我这还是个大人的样子吗?”白恩第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索性就从十年没有感受过科技带来的好处开始说吧。“当初你姑姑跟我结婚,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我有个工作,能安排你二姑他们工作吗?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就我这个结巴,你姑姑会选择跟我结婚吗?我不欠你们蒙家的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说起来,蒙杰算是蒙杰的正统后人,而且又是长孙,这点从蒙军和白玲的墓碑上就可以看出来,蒙杰的名字甚至排在了所有姐姐们的前面,就算白玉灿也只是在蒙泓杰的名字后面。可见这个家庭,对于男孩的重视程度有多重。所以,白恩第选择向蒙杰倾诉这些,想必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可蒙杰又能做什么呢,对于姑父白恩第的行为,他也有所耳闻,蒙杰实在不想在这么悲伤的气氛中去追究孰是孰非。
“好了,爸,给小杰说这些干什么,他什么都不懂,不要说了。”胡朗文赶紧把岳父拉到卧室里,然后对蒙杰说:“小弟,别放在心上啊,你姑父也是太悲伤了,没什么事,你先坐一会,你姐一会就回来了。”
几天以后的下葬,白华跪在蒙贤的墓碑前,大声地哭喊着:“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死亡,对拥有五千年历史的中国人来说,实在是难以说明的事情,任何人的离世,对于围绕在离世者身边生活的人们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