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西有江水寒,东有林折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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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尾将她托上,抽出那卷轴,翻开一看,正是一幅画。画中一男一女,纵马尽情飞奔,虽是对峙之势,脸上却难掩缠绵之态。
“难以想象,她如今凶狠之态,居然还有这样悱恻的过去。”
巨蟒伸出蛇信子,算是回应。
景凝叹息:“可惜了。终究有缘无分。”
巨蟒点了点头。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你上一任主人是不是林折木?这座蟒蛇像是他为你铸造的吗?这幅画是不是也是他放进去的?”
它左右晃了一下脑袋,再次点头。
“你现在还记着他吧?”
巨蟒垂下头,眼皮半闭,笨重的脑袋显得有些委屈。
语气一转,其中难掩嫌恶之意,“他不记得你了,不但不记得你,连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也不记得了……”想了想,她住口了。那些过去终究是眼不能着,口不能提。
雨越下越大。同样的雨天,同一片土地。她一百年前便已踏足,当时这里冠以西昆之名,不是与世隔绝的山寨,而是一国之地。
西昆正处于穷途末路之际,大名鼎鼎的那位护国将军江水寒死在自己以命相护的国土之上。
“……老头子是后来才听说,这位女将军在被西昆国主救回来之前,是神秘仙境里的公主,正值妙龄。”
“国主意欲挟恩图报,纳江水寒为妃。她以不愿二女侍一夫为由拒绝了,转头进了军营,披挂上阵,立功无数,被封为上将军。”
“西昆以东有一扶桑国,二国向来敌对。那时传言有一句话:西有江水寒,东有林折木。一位骁勇女将军,一位料事如神的谋士。二人每次交手,当真是腥风血雨,这敌对的局势反而使他们惺惺相惜。一相处下来,发展成男女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一对不能相守的恋人,终究是有因无果。二人所处位置不同,若频频接触,那定然会引起旁人的闲话,譬如叛国之嫌。此事闹到人尽皆知,被迫卸职受刑,重拾职位之后,二人恩断义绝,战场再见,互相厮杀,再无情面可言。”
如此一番刻骨铭心的过往,难免叫人唏嘘,不禁潸然泪下。
六一抹着泪追问:“后来呢?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长荷嫌弃地拿他的袖子给他擦鼻涕泡,道:“不能相守,自然是孤独终老,要么就是再寻他人呗。”
唐棣道:“说不定是生死相隔呢。”
秋灯道:“三者相论,究竟是哪个更痛苦一点?”
风郡顺口而出:“三者兼并更痛苦吧。”
“后来啊。”老人说话一口气顺不下来,只好又缓缓,道:“后来就不知为何,其实有很多种说法。其中一种就是二人无法相守,不能背叛自己守护的土地,唯有选择一同赴死。可那江水寒死去多日,竟又活了过来,百姓视她为妖怪,扬言为民除害。”
“而那林折木也不是一个普通人,传闻他能驭蛇,还造了一尊蟒蛇像,取名叫摩睺罗伽。扶桑灭国之后,西昆将那尊蟒蛇像抢过来,请了许多道士在像中施法,然后镇压在江水寒的尸体之上。”
“西昆没落以后,那尊蟒蛇像引来了许多妖魔鬼怪,最终留下来的只有五通神,他们曾扬言可以护佑妇女幼童,在此作威作福。再后来,就是花如锦进了这地道,不知她如何蛊惑得五通神,肯为她办事。如此看来,她最看重只是自己,哪怕是一介神都免不了被利用啊。”
“莫非,”此前通过卷轴得知当初陈延香识得炼丹之术,无非是因为嫁入皇族,身有巫师。而这花如锦又是如何知道的?而作为神官的千霜很是清楚,炼丹之术不是唾手可得,更不是轻而易举便能操作。她说:“这花如锦是皇族后裔?”
老人道:“那更不可能了。国主无后,国力衰弱而亡的。”
“既是如此,那花如锦便更可疑了。”
“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帮她?”
“那会是谁?”
“是她,只有她被抓走了。”
起初大家只是议论罢了,想不到一句话脱颖而出,顿时成为千夫所指。“会是谁指使那蟒蛇将人抓走呢?说不定是请走。”
翩竹怒目而视:“天随子道长,我敬你年长,且是捉妖之人,一直没有说什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什么叫只有她被抓走了?”
“我还未说是谁?”天随子沉沉一笑,道:“姑娘怎么先急起来了?”
“放屁!少跟我咬文嚼字!修炼之人一向光明正大,你跟我在这指桑骂槐卖弄些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翩竹一拍扶手,毫不客气地回敬他。“她行为作风是偏了点,怎么了?看不惯打不过就给我闭嘴!”
她少见的如此大怒,长荷心头颤了颤,还是硬着头皮道:“景凝性格是有点怪,但她人挺好的。道长,你要是不熟悉一个人,那就别妄自揣测。”
六一跟着说:“没错……他们说得对。”
唐棣道:“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但是一码归一码,她被蟒蛇抓了去,道长你这样说就是落井下石、趁人之危了,毕竟刚刚她救了我们一次。”
公仪潇潇忿忿道:“看吧!我就说他不怀好意,只有坏心眼的人看谁都觉得是坏人。”
秋灯意欲附和,话到嘴边,忽然一股味道冲上鼻间。听得顾弥尔喊了一声不好,“快屏息!”
此时大多来不及,忽听一声动静,墙上接二连三燃起了火,顿时灯火通明。
一声惊呼,众人均自让一块空地,只见六一缓缓倒地,无论长荷几人如何唤他都不清醒,大家各自明白过来,是那股香味的原因。
“看呀!六一怎么这样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身体慢慢蜷缩成一团,痛苦地低吟,其余人不知所措。陈观殊上前搀扶着他,他却推开了,往地道深处跑。
“妖孽,哪里跑!”天随子冷喝一声,挟剑追了上去。长荷虽是满面茫然,却还是紧随着唐棣几兄弟而去。剩下的翩竹几人留在原地,看着老人咽下最后一口气,为其敛下眼皮方才离开。
从地道另一端而出,已是天光大明,一场夜雨落得大地湿润。陈观殊轻易将天随子制服在地,看各个人脸色,十有八九有过一番口舌之争。
唯有天随子冷冷地盯着君以行等人,“好一个崇宁神君,好一个太华峰弟子,还有你们,居然与妖为伍。”
君以行冷声道:“妖?你这种人成为捉妖师当真是修仙者的耻辱,心中只有人妖之分,却没有好坏之分。”
“何止耻辱。”陈言冲难得开口,脸上闪过嫌恶之色,道:“简直就是败类。”
这话惹得千霜和风郡不约而同看他,据仙册上记载,这人自小娇生惯养,受尽家中宠爱,应当是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的性子,如今一看,倒是值得深思。
顾弥尔道:“道长,身为捉妖师,赶尽杀绝不是你的第一选择。想必你初入师门所受的教育,也不是这样的。属实令你的师长心寒。”
“师长?”天随子低笑,这其中的嘲讽之意不言而喻,冷眼望着各位,恍然道:“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