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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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了,天气越来越冷了,冷的人们都穿上了棉衣,穿上了外套。树叶子的精气神彻底没了,那绿色已经变成了黄色,但是,它们还在挣扎,挣扎着对生的希望。也许,一场大雪的到来,将结束它们所有的期冀和努力,它们将飘落而下,融入雪水,沁入大地,消失不见。
地上还没有下雪,但是,龙靠山的山顶却更白了。村里人说,山上总下雨和下雪,只不过,落在地上却没有了。庄稼收了,庄稼人又没事干了,每个白日里,徐得意总会穿上厚厚的衣服,爬上龙靠山,窝在那处凹地里,静静地望着远方。远方,字面意思,是很远的地方,但是,在他的眼里,远方就是县城,因为县城里有自己可爱的儿子。
徐长生几次回来,又几次离去,渐渐地,他也习惯了这种重逢和分别。古人说了,有志气的人都会走万里路,可是,他是万万不会让徐长生行万里路的。现在,即使相隔二十里路,他都嫌弃远了。
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他的追求是儿子,可儿子的追求又是什么呢?
在这个秋天里,徐佑生像疯了一样成长,个子串高了,身材苗条了,脸蛋变白了,胸脯也鼓起来了,走路的时候不再风风火火,而是扭捏起来了。李成功的娘来了几次,说要给徐佑生介绍个人家,都被徐得意拒绝了,说孩子才十四,还得长几年。春枝背后却嘟囔,李成功往死了追佑生,他娘还给佑生介绍对象,这不是断她儿子的后路吗?
徐佑生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徐长生回来的时候,一来她能叽叽喳喳的将县城里的、高中里的事情问个没完;二来她会将徐长生的衣服从里到外拾掇个干干净净。只要徐长生一走,她便又沉默了,默默地去上学,默默地去喂猪,也默默地去做家务。
天越来越冷了,马上就要下雪了,教室的窗户不严,冷风嗖嗖的往里灌,正当大家翘首以盼班长闫立伟的煤炭时,闫立伟慎重的提出,不干班长了,谁爱干干去。这个决定一传出,等同于煤炭没戏了,这个冬天要受冻了。班里炸锅了,大家纷纷围着穿着军绿大衣、戴着蛇皮帽、套着毛线手套的闫立伟转圈,干吧,干吧,我们支持你!
项老师也急了,她将闫立伟叫到办公室,问道:“闫立伟,好好的班长,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闫立伟气呼呼的扭头不语。
项老师看得出闫立伟有心事,关切的问道:“有啥难处,告诉我,我给你解决!”
闫立伟一听,伤心的往事涌上了心头,顿时,鼻子一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述说:“我就想为大家做点好事,可是,徐长生带着李成功、刘跃进、丁玲和赵一山孤立我!我说啥,他们都反对,都不赞成!项老师,你说,我当班长还有个啥劲?”
项老师不解,说道:“你是班长啊,你说啥,他们都得听啊!”
闫立伟一听这话,压抑了多日的滔天委屈便倾泻了出来,哭声更大了,说道:“每次讨论大事,他们非要举手表决,我觉得挺好,这是争取学生代表意见,是民主,得推崇。但是,凡是我提出的事情,他们都不举手,表示反对;凡是徐长生提出的意见,他们都举手,表示支持!”
项老师“哦”了一声,算是明白了闫立伟的“委屈”,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抱团排挤你?”
闫立伟连连点头,摸摸泪,口气坚决的说道:“的确如此!他们还广结人缘,建立嫡系,妄图孤立我,赶我下马,让徐长生上台!”
项老师的心中微微一笑,这个梳个大背头的闫立伟,说出如此言论,好像国民党和共产党又干起来了,有那么严重吗?于是,她安慰道:“闫立伟,你不要伤心,老师和同学们还是支持你的,你要有信心把班级工作搞好!”想想当务之急,她咬咬牙,继续说道:“天气这么冷了,要不,你先把煤炭搞来,大家都会感谢你的!”
闫立伟压抑着起伏的胸膛,狠狠的说道:“搞来煤炭可以,但是,我有个要求!”
项老师神色肃穆,问道:“啥要求?”
闫立伟的目光透过泪珠折射出了五颜六色的光芒,咬牙切齿的、目露凶光的说道:“把徐长生、李成功、刘跃进、丁玲、赵一山全部撤了,重新组建班委!”
说实话,项老师观察很久了,这几个孩子的表现挺好的,不仅学习不错,而且能力出色,平白无故的把他们都换掉,说不过去啊!倒是这个闫立伟,总骄傲蛮横,目中无人,令她非常反感。她劝道:“闫立伟,作为班长,你得学会团结同学啊,尤其是班委!如果他们都和你有意见,你是不是得找找自己的问题了?”
闫立伟生气了,跋扈的说道:“他们几个都快穿一条裤子了,我怎么团结他们?还有,你是让我去巴结他们吗?”跺了几下脚,宣誓道:“不可能!”
项老师低下了头,无奈的咬咬牙,想想过去几年的冬天,大雪哗哗的下,冷风嗖嗖的刮,学生们冻得的手直往怀里揣,连眼睛都睁不开,甚至有几个家里没棉衣的同学都冻得感冒回家了,教学工作根本没法开展。
煤炭啊,救命的资源啊!
思虑再三,她冲着闫立伟说道:“你回去吧,让我考虑考虑!”
闫立伟走了,徐长生来了,项老师严肃的问道:“徐长生同学,你说说,你们是怎么得罪闫立伟了?他不干班长,那么全班都得挨冻,这个冬天怎么过?”
徐长生一听,便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但是,是非曲直也得向项老师说清楚,要不然,自己倒成了坏人了。他认真回复道:“项老师,闫立伟举行了好几次班委会,但是,他在班委会上的提议都很奇葩!”
项老师好奇的问道:“在班委会上,他提出了啥提议?”
徐长生笔直的站着,说道:“第一次,他要带领全班爬龙靠山,那多危险啊!”
“的确危险,出了事谁也付不起责任!”
“第二次,他要收班费,每人三元钱。当下光景,谁家有闲钱?有些同学一个月的伙食费都花不了一元钱!”
“是啊,有点多了!”
“第三次,他要号召大家给贫困地区捐衣物,咱们这里都是贫困地区了,好多人都是补丁加补丁了,咋捐?”
“嗯,是的!”
越听,项老师越气愤,这个闫立伟,你家是干部家庭,生活优渥,衣食无忧。可是,除了你家以外,很多人家穷的不得了。就说自己吧,一件黑呢子大衣穿五年了,早想换一件了,可是,一家子人要养活,哪里舍得啊!
叹息片刻,思维又转回到了煤炭,她无可奈何的、别无他路的说道:“徐长生,你们的反对,我很赞同,闫立伟的这些建议的确不妥!可是,县广播也说了,今年这个冬天很冷,比往年都冷,现在就已经伸不出手了。没了煤炭便没了温暖,没了温暖,让同学们怎么健康生活、安心学习?”
徐长生回复道:“项老师,您的良苦用心,我们都知道!”没了煤炭,大家真的得受冻,作为副班长,绝对不能不管,又说道:“作为班干部,我有责任,也有错误!”
项老师好奇的问道:“你有啥错误?”这年头,能主动承认错误的人,真不多啊。
徐长生诚恳的说道:“每次听了闫立伟的班级建议,我就冒火,久而久之,对他这个人也产生了厌恶之情。但是,作为班干部,本应该宽宏大量,爱护同学;避小异,求大同,团结所有同学,将班级建设成为一个钢铁长城!所以,我做检讨!”
看着徐长生认错的态度,项老师叹口气,说道:“要不是为了煤炭,我真想把他撤下来,让你当班长!”
徐长生坚定的说道:“项老师,在班长和煤炭之间,煤炭更重要,还得让闫立伟继续当班长!”
项老师又是一声叹息,“可他哭着喊着不当了,这煤炭是没戏了!”
其实,闫立伟这个人的德道不坏,就是思想出格和行为偏激,让人无法忍受。或许,在初中时代,有一些不明事理的学生会恭维他,让他觉得自己是一言九鼎、高高在上。但是,在高中校园里,每个人都具备了独立思维和是非观念,大家情愿和志同道合的人聊通宵,也不愿与低级趣味的人浪费一秒钟。
徐长生盘算着,这家伙是个思维简单的人,现在最缺乏的便是认同感和成就感,该怎么办?思考了片刻,他说道:“项老师,给我半天的时间,我会把这个问题解决好的!”
项老师半信半疑的看向徐长生,问道:“确定?”
徐长生努力的点点头,回复道:“只能说,很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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