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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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须臾几十年过去,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比如红红成了我的左护法,但她时常与真正的杜仲梁出双入对,所以酆都传言尊主与其座下左护法关系不一般,每当别人用暧昧的眼神看我俩时,我们都要不约而同的抖上一抖。
再比如我已经学会了控制魔灵,日复一日的打坐调息使我能同他十分和谐的相处。
再比如扶摇寻到意中人了,就是当初那个头戴鲜红带子的怪人。
许仙与白娘娘在酆都开了家药炉,小左和小右被照顾的很好,足足胖了两圈,但依旧整日吵个不停。
饕餮娘子厌倦了研究菜肴,转而开始研究酿酒的技术了。
可我过的不够开心,我知道忘川众人一直在寻找我的踪迹,无忧渡也荒废许久了,但我既然已经决定重新开始,就只能戴着杜仲梁的面具日日在酆都作威作福。
阳间四季分明,季节从春到秋,又从秋到春,不知轮回交替了多少遍,那天红红从阳间跑回来告诉我:“无忧,他的大限将至。”
彼时我手里正拿着一把瓜子磕的起劲,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手突然变得无力,一把新鲜的瓜子撒了一地。
“无忧。”红红轻唤我。
我从呆愣的状态回过神来,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颤抖的,“他在哪里?”我道。
“青渊山。”
我叹了口气道:“去送他一程吧。”
青渊山是沈衡最后的修行之地,我在他眼前魂飞魄散之后,他仿佛突然想通,回到了蜀山继续修行,十多年后他修行有成,成了蜀山德高望重的天宗师叔。最后那几年,他卸下担子避世隐居在了青渊山。
我到达青渊山后,情况与我想象的不同,弥留之际的沈衡并没有躺在卧榻上,而是独自立于山巅悬崖边。
我远远的看着他,以我现在的法力,他发现不了我,可我没有勇气靠近。
他一头银丝傲然独立,面容变化不多,仅眼角几条皱纹显示了这几十年的风霜。身形挺拔,长身玉立,青色的道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落雪背于身后,眼光落于悬崖之下,不知道此刻在想什么。
我低声问着身边的红红,“你确定今天是他的大限?”
红红点头,“嗯,司命星君跟我说的,不会有错。”
但看他的样子实在是不太像。
只听风中传来了一声叹息:“茫茫天地间,你在何处?”
我一怔,心头一阵钝痛,抬眼望过去,他还是那一副未变的表情,仿佛凝在了脸上,连风也吹不散一分一毫。
突的脸上一丝冰凉落下,我微抖着手碰上去,一粒小小的冰晶正在融化。
我抬目,洁白色的雪花从浩然苍穹洒下。
大雪飞舞中,落雪出鞘,一套飘逸潇洒的剑术在我面前展开。冰晶落在眉间凝而不化,仿佛眉间不散的哀愁。
我本以为这只是一套简单的剑法,却不知这是个复杂的法阵,更没仔细留意中间空地上那盏小小的灯。
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剑术完毕,那盏透着黄绿色微光的灯仿佛被添了一把油,突的旺盛了起来,变成了红色耀光,与此同时我的魂体仿佛受到召唤,淡黄色光芒从额间流泻。
他淡漠冰冷的目光在看到那个红光时,一刹那好像被注入了活力,他抬起头焦急的四处搜寻,银丝在风中飞舞,“是你吗?无忧?是你回来了吗?”
他的目光扫过我时,我仿佛被一道烈火灼穿,忍受着体内被拉扯的剧痛带着红红匆匆闪身离开。
最后一眼,我看到他捂着胸口,杵剑跪倒在地,一口鲜血急速喷出。大雪落于满头,同银丝融为一体。雪地上几点红梅刺目耀眼。
身影绝望、无力、脆弱...
我这三世,也算是看到了白头那日。
水德,等你回到天界忆起了一切,希望你能原谅我。
回到酆都后,我的情绪不太好,脑中一直在浮现刚才那个画面,明知道对他来说,马上再登仙台是件喜事。可那一刻悲哀的情绪一直折磨着我。
我跑去扶摇的客栈要了几坛子酒,一头扎进房间便独自开始癫狂,这些年我迷上了喝酒,常常喝到不省人事,最好是连梦也不做一个。
我拍开坛口的封条,刚灌上一口,门就被人大力推开。
扶摇急乎乎走过来,“你怎么了?又心情不好了?”
扶摇是知道我真实身份的。
我呵笑道:“没什么。”
“又在装,这些年你什么时候喝酒是因为喜事过?!”
我又灌了一口,垂下头低声道:“扶摇,他死了。”
“谁?”
“沈衡。”
扶摇坐下身,深叹一口气道:“我真搞不懂你,他是一介凡人,不过短短几十年,你俩既然皆有意,你为何不早去找他!”
我苦笑,手指划着瓶身,低声道:“你不懂。”
说罢,仰头灌了好大一口,热辣的酒滑入喉头,呛的我不断咳嗽,眼中一缕雾气被激起。
扶摇一把夺下我的酒瓶,“哎呀,你别喝了。”
我微嗔:“我又不是不付钱,小气。”
“谁心疼酒了,我心疼的是你。”
我抱着她的胳膊,哀道:“扶摇,好扶摇,你别心疼,我心疼,我们不要一起疼。”
她戳了把我的脑袋,“喝醉了吧你,这都说了些什么?”
我呜呜出声,眼中已是雾腾腾,我狠狠将其逼下去,抽了口气道:“是真的,扶摇,我心疼,我的心好疼。这死杜仲梁,他怎么就长了颗心呢?”
扶摇紧张的看着我,将我扶起来,正色道:“是真的吗?你哪里疼?需要吃点丹药吗?”
我摇头,哀然道:“好扶摇,你把酒给我,我喝了就不疼了。”
她紧抿着唇,死死盯着我,最终拗不过我,将酒坛子塞给我,无奈的恨道:“今天只能喝这一瓶奥,再多一滴你看我不拔了你的胡子。”
我惊的一把捂住下巴道:“又长出来了吗?”
她嗤笑的摇了摇头,“你呀...”
我灌完瓶中最后一滴酒,抱着酒瓶躺倒在榻上,迷迷糊糊的唱起了那首歌:“赤水河畔坐着一位姑娘,她爱上了路过的儿郎,可儿郎却思念故乡...”
他有他的使命,我有我的恐惧,错了,全错了,不该爱,不该识,不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