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井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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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和初中的时候，九年的时光里，顾陈年一路都是班级第一、年级第一上来的。但进了永安高中后，顾陈年却再没有得过第一名。

无论是总分的，还是单科的。

最接近第一的一次，是在高二时候的一次考试里，她的语文单科分数位列年级第二。

而她总分名次最高的一次，也只是在班级里排在第八而已。

在永安高中这个高手如云、强手如林的地方，在各初中掐尖过来的熠熠生辉的一众学生里，在漫漫三年大家无数次无声的过招中，顾陈年彻底而深刻地领悟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父亲之前说的不能做井底之蛙到底是什么意思。

曾经，以前，有很多年，因为自己的世界太小，果真是过于自信，甚至是自负了。

后来的日子里，顾陈年常常在每日的三省吾身中，羞愧于自己曾经的浅薄和无知。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曾经自己怎么就不知道世界是那么大呢？

曾经的清河村清溪庄，就是顾陈年童年的整个世界。

后来的清河村初中，让顾陈年的世界又大了那么一块。

再后来，顾陈年到了县城，进了永安高中，看到了来自永安县各各村乡镇的同学，顾陈年才知道一件事情。噢，原来永安县，还有个很大很拥挤喧闹的县城，以及还有那么多个乡下的村村镇镇啊。

永安县，原来那么大的呀。

后来，当顾陈年走进了印城，走到了江城，又因为工作原因出差去了全国那么多的大中小城市后，又因为私人行程去了更远更远的地方后，她才知道，原来，哪里都大，哪里也都不大，真正广阔和无边际的一个人的内心。那，又是后话了。

高中三年，顾陈年和妹妹弟弟们在寒暑假的时候，会前往父母打工所在的印城，和父母亲短暂团聚。然后，她又见识到了大城市的繁华和逼仄，喧嚣和寂寥，富贵与贫穷。

越开了眼界，顾陈越发深深地觉得：世界很大，作为一个个体，每个人其实真的很渺小。

曾经的自己，在懵懂青涩的很多年里，根本就是一只蹦跶的很欢乐的无知小井蛙。

因无知而自以为是，因无知而无畏，因无知而快活。

高中时期的顾陈年，没有了曾经的光环，也看到了身边那么多优秀的同学们。

有的天赋极高，领悟能力非常强，接收和消化速度非常快，让人震惊。

有的异常刻苦，早早来晚晚走，书读了一遍又一遍，题刷了一本又一本。

很多同学的表现，让觉得自己已经也算是勤奋的顾陈年，除了惊叹，只剩下敬佩。

顾陈年观察过，对比过，也分析过。

后来，慢慢的，她就接受了事实，和现实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小井蛙而已，很多东西，她力有不及。

而每个个体，从天赋到养成，到努力程度，到努力的方法，以及其他的因素，诸如家里的情况，各种支持或是影响，成长的经历等等，也都是不同的。

就像顾陈年自己。

她能从一个庄子里的小学，在父母的支持和老师们的培养下，小升初考了当地的第一名，算是幸运了。

虽然紧接着，又很不幸地，遇到当时清河镇刚刚新建了一所初级中学。

然后，招生方式调整了。

不再和以往一样，各初中包括县城里的初中，对学生进行按意愿按分数录取，而是遵循就近入学原则。

就近入学，则意味着，顾陈年错失了到县城初中读书的可能。

而在乡下家庭的父母，很多是不会意识到新筹建的学校，甚至是还没有完全建成的新学校，对于孩子的上学来说，意味着什么。

乡下的成年人不懂，做父母的尚且没有任何的想法和考虑，更何况孩子呢？

乡下长大，混迹于庄小学和广袤树林河边、田间地头的少年顾陈年，自然更不会懂。

然后，作为尚未完全建设完毕就投入使用的清溪初中里的第一届学生，顾陈年和她的一部分小学同学，以及来自其他附近村庄小学的学生们一起，在那里度过了三年初中生涯。

学校里的老师们，也都是从各方调配过来，他们一边磨合一边教学。

纵然也有不尽如人意的，但顾陈年很感恩自己碰到了负责任的老师，并且那个老师甚至改变了顾陈年的求学道路。

算是自己人生的贵人吧。

顾陈年想。

三年后，顾陈年很幸运地从那个后来没过几年又被废弃的学校，走进了永安县高中。

彼时已经快要满十六周岁的顾陈年，已经又成长了很多的顾陈年，深深的觉得，自己应该要感恩的。

顾陈年感恩，自己的运气，实属不错的。

她感恩父母的支持，感恩那位老师，感恩冥冥中的某些力量。

挺不容易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作为一只乡下的小井蛙，一路懵懵懂懂，一路跌跌撞撞。

很幸运了，要知足。

后来，在永安高中的三年里，越是和刘甲同桌久了，顾陈年就越发觉得，纵然每个生命都是一样的平等，但在现实里到底是不同的。

三年前的中考，刘甲就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进的永安高中。

三年后的高考，他同样还是永安高中的第一，以及永安县当届所有高考生里的第一名。

而且，刘甲的长相，是属于眉目清逸隽永的那种，说话又温和斯文，甚至有些慢条斯理的那种。如果只是看外表，真的很难看出，他会是一个让人无法睥睨的理科绝对王者。

分分钟，随随便便，不经意间，就秒杀了周围一众人等。

在超级学霸身边待久了，顾陈年也从最初的压力山大，变成了后来的波澜不惊。

其实，任谁在大神的身边待久了，除了敬仰和膜拜，还能有什么不甘呢。多一分的奢想，都是对大神的亵渎，以及对自己自不量力的嘲笑。

遥不可及。

有的人就是一直被模仿，但从未被超越的。

在顾陈年他们班里，甚至年级上，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曾暗暗憋了一股劲，想要在学习上跟刘甲别苗头，一较高低，到最后还不都是自叹弗如，甘拜下风。

这个，就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了，没办法的了。

不折服，是不行的。

后来，顾陈年的心态平衡和阿q之法就是：

大神有大神的世界，

而井蛙有井蛙的自在所。

彼此尊重，各得其乐，就可以啦。

顾陈年的心态，是后来慢慢沉静和淡定下去的。经过最初的跌跌宕宕，后来就是只关注自己的变化，而不去在意其他人的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