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生死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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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齐走后，繁檀在原地驻立了很久，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吕府，而是走走转转来到了幼时的繁檀和吕凝笙一起嬉戏的树下，他看见了曾经的他教她吹叶笛，曾经的她说要嫁给他，曾经的她吵吵闹闹，唯独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哪怕他的自尊心作祟，远离她，她也绝不放弃。

所以，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在林守住死后，要选择离开，如果不离开，会不会就不会那么发生这一切。

他知道，当时的他，是自己选择离开的，是他不想以一个十二岁孩童在吕府蹭吃蹭喝，是他不想以一个奴仆的身份与吕凝笙嬉戏玩耍，是他不想无休止地接受吕父吕母的恩惠，他那被父亲无限打压的自尊心，想给自己留一些。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吕府，才会遇到酩齐。

才会被迷了心智，才会做了一切一切他非本意的事情，才会即便没亲手杀害过人命，却满手是血。

“繁檀，你怎么舍得离开那个我最爱的琴华。”

明明，他那么爱琴华，明明，在琴华出生的十万年，他几乎寸步不离，怎么凡间的他区区几十年都没能做到？为什么没能守在她身边，为什么没能好好爱她。

而且，还那样地伤害了她。

他想起那日大婚，她明知有诈，却还是不顾一切地坐上了花轿，来到了他身边，他却将淬元刃插入了她的心脏，他看见她明明极为痛心却看着他的眼睛满是爱意，直到酩月给了她致命一击，她对他如此绝望凄厉地嚎啕，她将发簪狠狠地一下一下扎入他的胸膛，他的伤口不痛，心却在为她痛。

他怎么可以让她这样惨烈，繁檀怎么可以让琴华这样地痛苦？！繁檀心脏一抽一抽地痛，即便他如今是繁檀，只要回忆到那一幕，他的心如万蚁噬咬，痛到抽搐。

繁檀从怀里掏出那枚圆圆的发簪，盯了许久，忽然狠狠地扎入自己的胸膛，鲜血汩汩流出，他却像感受不到一般，慢慢地拔了出来，或许恢复了记忆之后，他也不再是凡人之躯，伤口自己便迅速愈合了。

他缓缓转身，离开了吕府，从此他与繁檀没有瓜葛了。

自那夜荒唐的事情过后，吕凝笙变得很沉默，沉默地宛如一个雕像，无妄让她静养，她便呆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变得很乖很乖，只是她这份乖巧中分明带了距离，这几天无论谁来，她都没有任何神色，羽仟，无妄，齐鸣，甚至是紫蝶和天墨，她也一言不发，甚至连个表情也没有。

天墨也知道她不想看见任何人，这其中也包括他。于是他就站在她的门外，也沉默地站着，她不吃不喝，他也不吃不喝，其实他此刻的心已千疮百孔，这份千疮百孔来自于他知道，那个叫做阿笙的女孩再也没有了，即使长相记忆全部存在，她也不是阿笙了，而在她的心里，繁檀也好，繁檀也罢，都已经重新占据地满满的，再也不可能有他了。

他也唾弃自己，不是想过只要能守护她就好吗，不是想过只要她活着，哪怕从此与他成为陌路人也无所谓吗，不是想过她喜不喜欢自己都不重要吗，为什么要难过。

可是想法是自己的，心却不听使唤，心在诉说他有多渴望阿笙，他有多希望她的内心能有他一分容身之地，他是想要的，尤其是阿笙在执意离去之际竟为了他留下了，他怎么能做到没有妄想。可这一切，从她想起了前世的记忆开始，从知道繁檀就是繁檀开始，他就知道，再也不可能了。

现在，他连靠近她都做不到了，甚至，他连她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了。

何其悲哀，他天墨何其悲哀。

凝笙缓缓拿起摘下来的古玉，她怎么会忘记这块玉呢，这正是仙翁在仙族这么多年绾发的那枚古玉，什么梦中的老者，分明就是仙翁，他真的不在乎她了吗，自从她离开吕府，她就再没在梦中看见过他，他不再出现，好像从未出现过。

仙翁是她最爱的人啊，他和繁檀是她最爱的人，曾经哪怕流言四起，她也从不怀疑自己是他的女儿，可是难道在他的心里，自己从来只是一颗珠子吗。

她想起这一世为吕凝笙的时候，她曾为了吕父吕母剑指仙翁，她想起他那一抹哀伤的眼睛，她的心也微微颤抖，你难过了吗，爹爹，她其实清楚，即便仙翁利用了她，可是十万年的疼爱，真假她亦分得出，就像她从来都无法恨他一样，她爱他，她爱爹爹，可是为什么他再未出现过，哪怕是她被繁檀重伤几近致死，他也没出现过，她想见他，想问他，在他的心里，是仙族重要，还是她重要。

“可你为什么再没来看过我。”

她喃喃道，却还有一句话没能说出来，那话便是，我很想你，爹爹。

十万年的父女之情，怎能轻易抹去，怎能轻易忘记，就像她此刻无法去恨繁檀一样，她是琴华，她深爱着繁檀，她记得他每一次的眼神，记得他每一个怀抱，记得他所有的守护和温柔，那个她情愿为他去死，而他也情愿为她丧命的男子，她怎么舍得恨他，又怎么做得到忘记他。

可她偏偏又不是那个完完整整的琴华，吕凝笙的痛苦挣扎和伤怀恨意同样存在，所以她每一日都如同在刀尖上抢夺另一半意识，她无法入睡，因为她的梦里面全是繁檀，她怕她睁开眼的瞬间，就会飞奔去找那个她在天上，在人间都深爱的男子。

至于那个仙族.....

那个仙帝卑鄙无耻，处处算计，她是不甘愿为其鱼肉的，可是又能如何呢，她希望仙翁活着，希望那仙族千千万万的仙侍重生，她们又何错之有呢，她早就知道先仙帝那份舍己为人的仁慈，她又怎么忍心真的放弃他一手创下的仙族呢，更何况，如今各族首领究竟谁能胜任众族之首，仙族不复活，只能代表杀戮越来越多，仙族灭了，众族之间都想踩着彼此的尸体称大，直至全军覆没才肯罢手。

最主要的，便是她不想再承担这些痛苦了，她不想再成为谁的棋子，也不想天天在爱与恨之间痛苦不堪，与其如此，不如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让所有的一切，都彻底与她无关。

这一切，她会遵照剩余四颗同心珠的意思，若他们愿意，她便愿意，若他们不愿意，她便找处无人能寻之处，从此永远沉睡，不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