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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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之回国之前特地带着程安单独出门购物，这几天程之的形影不离以及特定的年节氛围似乎让他再一次回想起来程之是谁，是每次过年时候都会突然出现，对他温声细语、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姐姐”。
程安分不太清陌生人与亲人的区别，但在程之柔声与他说话的时候，会看着她的眼睛，安静地听她说完。
虽然多数时候还是面无表情，被动接受。可程之拿起笔给他的画上添了棵奇形怪状、算不上好看的小树的时候，他还是笑了。
她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地在他身边念叨着，“安安，我是姐姐。”
或许是程安长大了，程之觉得他今年的状况好了许多，能画一幅完整的画，似乎在他心中已经逐渐建立起了一个独特的世界。程之与医生见面时聊了许久，医生建议可以尝试进行一些社会化训练。
她便想起前几天带程安和涵涵一起出门的时候，程安进店里虽然起初有些不适应，但在她的安抚下还是安静地完成了整个购买流程。于是今天她大着胆子，想带程安逛商场，过程持续更长一些、没有他更熟悉的涵涵的陪伴，看程安的接受程度如何。
给他买些衣服鞋子，顺便……给周于也买个礼物。
程安的衣服倒是好买，他个高体长，常年不怎么出门的原因，皮肤也很白净，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程之干脆将最近的流行款式全给他买了，可几家热门品牌，看来看去都没有适合周于的。她甚至不知道要给周于买个什么才对。
在给程安试最新款trainer的鞋子时，程之在两个颜色间犹豫不决，干脆都让打包。
出了店面又往年轻人更喜欢的另一个品牌去，衣袖却被拽住。
“够了。”
这是程之第一次听见程安主动讲话，她牵住他的手，“不够。”“我想给你买的东西还有很多。”
“我是姐姐，是你的亲人。”她努力给程安灌输着亲人的意义，试图让他能理解到那么点不同。
可程安只是低着头，执着道：“够了。”
“是不是累了？”
程安摇头。
程之试探着，“那……我们给那天遇见的叔叔买个礼物就回去好不好？”
“给你压岁钱的那个叔叔。”
“是哥哥。”
程安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他皱着眉，努力想着如何表达：“他和你……”
程之被逗笑了，摸着程安的头，心里五味杂陈，他弟弟就算与旁人有些不同，也是这样通透机灵的小孩儿。
于是蹲下来，晃着程安的手：“嗯，你喜欢他吗？”
“他是姐姐小时候喜欢的人。”
“姐姐想要送个礼物给他，你说送什么好？”
程安不假思索：“戒指。”
-
程之待到大年初三，终于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车子发动时，程安只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低下头去玩着雪。她扒着车窗看了半天，还是程中荣看不下去，将车窗关上、锁起。
“好啦，哭丧着脸算怎么回事。”
“明年这个时候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程之干脆哭出声来，“我一年只能陪他几天，还不准我哭了吗呜呜呜呜。”
“烦死了，那老东西怎么还不死。”
“死了我就可以直接把安安接到我身边，不用担惊受怕的了。”
程中荣也没想到自己随口说两句话竟然能把外甥女惹哭了，安静地发动车子，开出去一里路才抽了纸递过来，“是舅舅说错话了行不行，别哭了。”
好容易抽泣声听了，程中荣才敢继续讲话。
“那老东西死了你也不能把程安接过去。”
“你是女明星，身边多个小孩子像什么话。”
“那些人肯定胡编乱造，什么难听的话都会有。”
程之生着闷气，“平时多发点视频给我啊。”
“小孩子长得也太快了，一年没见就这么高了。”
程中荣笑道：“你也知道？小孩就是一天一个样。”
他打量着程之的神色，见她不再耷拉着脑袋，咳了一声，以长辈的口吻训话。
“你妈妈不在了，我做舅舅的有些话不得不说。”
“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找个人处处，可以先不急着结婚……”
话没说完就被程之冷不丁地打断：“知道了。”
程中荣好不容易起了头，也不想话就止在这里：“你光说知道了敷衍我，我知道你心思都没在这上面，你做演员的平时交际也都是男明星。”
“我们家庭是不喜欢男明星的。”
“我记得你妈妈说你以前有个喜欢的人？还有联系吗？”
程之白了一眼不说话。
“嗯？舅舅问你话呢！”
程之终于没了耐性，没好气道：“您也说是以前喜欢的人！”
程中荣讪讪：“好好好。”
半晌又自言自语道：“我不是以为你随了你妈妈，都是痴情种嘛。”
“你妈妈当初就不顾你外婆反对，嫁了个一穷二白的小子。”
-
周于亲自到机场接机，让程之有些受宠若惊。直到上了车还客气道：“这么远，麻烦你了。”
周于发动车子，侧头看她。
车内缓缓亮起的蓝色氛围灯像黑夜中海面上的无声浪潮一样，隐秘深沉。
不太明朗的光线中程之看不清他的五官，只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同以往。是最深的海底中积蓄了日月力量、蕴藏着四季风雨，沉静多年一朝骤起的漩涡。
让她下意识远离。
她转过头去，声音不自在起来：“看我做什么？”
这人自从在到达口接到自己后就一言不发，安静地接过她的行李，与她一起并排走着，在程之看手机没注意到拐弯处的时候，还托着她的手臂关节，引着她的方向。
程之下飞机后就一直在回工作群的消息、回孟来的消息，还有江木离那边透露的有些棘手的情况：“宋歆同不依不饶，似乎是已经确定程之就是姜易好，一天三四个电话逼问我，我快糊弄不过去了。”
她本来注意力一直在各种消息上，没注意到周于今天的沉默不同寻常，也没注意到周于一直在配合着她边看手机边走路的龟速步伐。
直到现在，她才发觉出不对劲。
周于没说话，人却靠了过来。密闭空间里男人的气息强烈不加收敛，像是被打翻的香水瓶，突然又霸道地抢走人所有的嗅觉。不同于少年时期的清新冷淡，如今是浓厚的、让人紧张的灼热。
程之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裤子，她感觉到左边身子正因为他的靠近而紧缩起来。感觉到耳朵上的绒毛在张扬地飞舞着。他的鼻息，似乎故意喷洒在那。
“你……做什么？”
身前探过一只手，她快速闭上眼。
安全带滑过她肩头的时候，程之甚至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神啊。主啊。
为什么浑身充血，大脑一片空白，她做不出任何反应。为什么比以前第一次与他身体靠近时还要紧张。为什么身体里有气球在不断充气、胀大，把她的灵魂带着飘在半空。
“给你寄安全带。”
程之睁开眼睛，周于的头就在她身前，他的右肩和大臂若有似无地贴着她，而左手拿着安全带的卡扣，刚好拉到她胸前的位置。像是环抱着她的姿势。
在他平静的注视中，程之吞咽了下。
哪里平静。
她分明看见他眼底正汹涌着自己看不明白的东西。
他似乎扯了下嘴角，终于起身离开。
安全带“咔嗒”一声合起。
而从机场到周于的家，一个小时四十分钟的路程。程之一直在闭眼假寐。
在车子熄火，那股带有强烈攻击性的气息又靠近的时候，程之好巧不巧地“醒来”。
先周于一步，抢先打开安全带。
甚至伸了个懒腰，不动生色地用手臂将本欲靠近的周于推开。
“到了啊～”
“我竟然睡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