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是最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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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于更加满意程之了。以为她会摆些款儿，却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在他要求她搬家时没有扭捏作态。
这个女明星，好像也没有那么多故作矜持到让他觉得虚伪的架子。
周于的房子是位处市中心的大平层，比程之自己的房子大了一倍不止。
程之环顾一圈，觉得周于算是有心。但也仅限于有心而已，并不贴心。
可以看出房间里添了一些新东西。
那摆在下沉式客厅里的羊毛地毯，隐隐约约有股膻味。
随意放置的几个花瓶，插在里面的花枝都还未修剪。
程之撇撇嘴，女明星的喜好随便一搜都查得到。百度百科上清楚地写着她不喜欢黑色，喜欢的花也不是水仙百合。
而且，这房子还是太过空荡。如果按照她的喜好，落地窗边得放两个单人沙发，再摆一盆比人高的绿植。
墙边得放一个长斗柜，上面摆个石雕件。再摆幅画就更好了。
她看向下沉式客厅的后面，做成了半开放式书房的样子。
可是！可是！书桌后面怎么能没有书柜呢！
门被打开，周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西落的阳光洒下，程之站在光影交界处，盯着他拉了一半玻璃门后的书房，满面愁容。
她听见声响回过身来，表情变换之快，周于不知道她那惊喜中带点羞怯的表情是真实流露还是演技炉火纯青。
“你回来了。”
“嗯。”
周于不习惯家里随时有保姆的存在，平时只是钟点工打扫卫生，另有专门做饭的人在餐点送餐。
这顿饭程之吃得很开心，她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这么地道的淮扬菜了。
这位阿姨做菜的手艺，和以前家里阿姨的手艺几乎一模一样。那一道清蒸鲈鱼，程之吃得简直眼含热泪。
她一个人几乎吃了半条鱼，周于奇怪：“你吃虾蟹过敏，吃鱼没关系吗？”
程之嚼完口中鲜香滑嫩的鱼肉，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对虾蟹过敏，其它的鱼类和海鲜都没事。”
周于点头，将装鱼的盘子推至程之面前：“阿姨大概以为你鱼也不能吃，这条鱼有些小了。”
程之这才意识到刚刚周于没夹几筷，连忙摆手：“够了够了，我饭量小。”
可她的表现又实在不是个饭量小的人，自己说着说着，声音也越来越低。
用餐结束，周于站起身来收拾好自己的碗盘走向厨房。
程之一开始只呆坐在那，坐在高脚凳上晃着脚。
她还沉浸在大饱口腹之欲后的快乐中，见周于又收走自己面前的碗盘，才后知后觉。
立马跳下凳来，要从他手中拿自己用餐的盘子。
“我……刚刚以为你只是去厨房拿东西。”
“我来收拾。”
周于却转身避开她的动作，走出一步才偏过头对她解释道：“没事。这些事本就有人做，只是我习惯了。”
程之跟着周于走进厨房，见他把碗筷都分类好，一一放进洗碗机。
她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周于转身，见程之神情恍惚。
笑了下将她带出厨房，而被她拉着胳膊的程之，一言不发地跟着他的脚步。
亦步亦趋、小心谨慎。
周于也看穿她的不太轻松，柔和着语气，视线却从她的肩膀掠过，不知落在什么地方。
“不用有压力。”
“我只是从小就独立惯了……你，不用管我。”
“按照你自己的生活方式来，跟着我总不能还让你的生活水准下降。”
说完，他递过来一张卡。
程之看着那标识，下意识地后退。然后觉得好笑，无限额的黑卡，一上来就这么大手笔，似乎真的“被包养”了。
她又推了回去，急着拒绝，语速都变快：“我不需要，赚得够我花。”
却接收到周于饶有兴味的眼神询问。
程之言语闪烁，在他的眼神下明显的底气不足：“……只是有些额外支出。”
周于看她一眼，又将卡推过来，“你和我在一起，消费都应该由我来。”
“虽然，你是自己能赚钱的独立女性，但这方面我比较传统。”
他皱眉，似乎在想着该怎么解释才不算冒犯了程之，“就当我是大男子主义吧。在我这里，女人花男人的钱，天经地义。”
“并且，我赚得确实够多，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花，就当你帮我资产再分配。”
周于在这方面上一点不妥协：“得收着。”
他绕过长桌，走到程之面前，不容拒绝地掰开她的手心，将卡放在她手中再阖起。
“你放心大胆地用，刷再多我也绝不过问。”
突然靠近的男人气息，浓烈不加遮掩。
程之知道自己应该是脸红了，她故意调笑着，缓解自己因为他的靠近而产生的紧张情绪。
“那我可就大手大脚了。”
他放开她的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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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为了照顾程之明显的紧张情绪，入睡时周于特意留了一盏台灯。
翻着书，自然而然地闲聊：“我看过你的采访，你对秦可卿的见解，很特别。”
程之本从躺在床上就开始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了一些，但声音仍发紧：“也不算是我的见解，从小就喜欢看红楼梦，看到关于红楼的视频，都会点进去看一看。”
“看过太多人说红楼了，我说的话可能都是引用别人的，而我不自知。”
周于放下书，侧过身来认真道：“就算是别人的观点，你也是选用了你认同的。而你认同的，就是你潜意识中的观点。”
“这并不矛盾。”
程之静静地回望他，在自己言论引起讨论后，网络上夸赞她是真正读懂了红楼的人，又夸李导果然选对了人。一时间讨论新红楼的话题热度攀升。
她说，“在我看来秦可卿的才能远超王熙凤。她提出的几点建议，是贾家在衰落的必然境地下能够实现转型的唯一出路。”
“大家提起秦可卿总喜欢讨论风月之事，但宁府早就从根就腐朽了，一窝男人都是坏的，败家这个罪名万万怪罪不到秦可卿这个女人头上去。您可别忘了，她小名‘兼美’。”
“根据脂砚斋批语，大家普遍认同的观点是，亲可卿之死的章节作者是大肆删改过的，我想，作者也和许多人一样同情可卿。”
程之无数次回看自己的那个采访视频，总觉得她当时带着情绪又急着反驳，态度激烈，面目可憎。
又觉得自己的言论有些绝对，站不住脚，很容易被攻击。
大概是剧方在背后有意营销，网络上竟一时间都是夸赞程之的。
他们说她是新红楼演员中最懂红楼的；又猜测是不是接下秦可卿这个角色后，程之着意去了解，所以才能有如此见地；又夸赞她是“最敬业”的……
言论完全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程之越来越惶恐，她知道，大家夸赞的并不是真实的她。
她没那么懂红楼，她更算不上多么的敬业。她也许只是在不经意间引用了别人的观点。
对于秦可卿的扮演者来说，她的回应也并不完美。
可周于说，就算是她引用别人的观点，这也不矛盾。
程之内心一直隐隐的不安定感终于褪去。
他像是被她的表情所打动，手抬起来又僵在半空。
手指屈起，似乎在隔着空气用眼神描画她的眉骨。
然后收回去。
程之害羞又顺从地低下眼去，听见他说。
“以前有个人和我说，红楼梦里的女孩子，她最喜欢秦可卿。”
她心脏砰砰跳着，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从半空中飘来，虚浮无底气：“为什么？”
“她说，按书里的描写来说，秦可卿应该是最漂亮的。”
他陷入回忆里，笑容都朦胧起来。
他身体往下降，被子里靠近的温度与气息，愈加真实。
程之紧张地闭上眼睛，只顺着他的话问。
“为什么秦可卿是最漂亮的。”
程之听见记忆中小女孩的声音和他的声音重叠。
“其鲜艳妩媚，有似宝钗，风流袅娜，又如黛玉。”
“她兼黛玉宝钗的美，她肯定最美！”
程之感觉到睡衣的衣角落上重量。像是被他的手掌压住。
她没力气再去回答他的话，四肢都被看不见的细细的蚕丝捆绑住。收紧了身体，连脚趾都蜷起。
他还是从容的，传来的心跳声都依旧沉稳。还有心思继续着刚刚的话题。
“嗯，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新红楼的那些女孩里你是最漂亮的，所以是你演秦可卿。”
他转过身。
压住睡衣的重量倏地消失。
咔嗒一声关了台灯，与她也拉开距离。俩人中间的被子被拉扯绷紧，凉风从空隙中袭入。
“睡吧。”
他完全没意识到身边人因为他无意识的动作，身上起了一身的薄汗。
程之静静地躺了许久，直到不远处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她才悄悄抬起手，将被脖颈压住、沾染了汗意而黏着皮肤的长发拘起，放在侧边。
所以，他一开始留了一盏台灯并不是为了与自己发生肌肤之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