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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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立学院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他
讨伐行动前的最后一日,随着练兵堂精英学员大部队的到来,洪国兴脸上才有了些光彩,驻地里顿时又忙碌了起来。
桃夭百无聊赖地看着过往志愿军学员们备战练习,突然间她目光一凝,不着边际地说道:
“试探我有意思吗?”
见没有回话,桃夭手指扯出几道轨迹线表情变得骄横起来。
“不至于吧,桃夭小姐?在下可是没有任何恶意的,只是想交个朋友罢了。”
毕雅孜挥手间电流涌动弹开轨迹线,笑容温和地出现在桃夭面前。
桃夭托着紧致的脸腮,玩味地拨弄着手指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的眼神可不是像在看一个朋友啊。”
桃夭起身,手指点在毕雅孜胸膛,像个天真无害的女孩嬉笑道。
毕雅孜按捺住心中泛滥而起的涟漪,扶了扶自己的帽子,表现出一个衣冠楚楚的绅士该有的风度。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他总是能得到漂亮女孩的青睐呢?我都有点羡慕他了。”
毕雅孜自我感觉良好地伸手想要握住桃夭的手,桃夭却是快他一步向后躲闪,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夸奖我可没有任何好处哦。如果你想说的话只有这些,那我就不奉陪了。”
桃夭作势就要离开,毕雅孜眼神一狠抓住她的手:
“我是在担心你们啊,桃夭小姐,这次的讨伐行动何其凶险,寻求庇护是一种明智之举。我想若是我们彼此之间还有韩月阴能达成一致的话,到时也能有个照应,不好吗?”
听闻毕雅孜的这一席话,桃夭笑了,笑得花枝乱颤乐活不已,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故作惺惺假态只是为了说这个吗?你哄骗人的伎俩也太拙劣了吧?”
“不是所有人都会附和你,而且……”
“我不需要比我弱还不自知的家伙保护我,还有,你让我感到恶心了!”
桃夭突然狞笑道,手指伸出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比作手枪对准错愕的毕雅孜,俏皮拟声道:
“boom!”
毕雅孜顿感不对却已经为时已晚,方才被桃夭触及的胸口瞬间炸裂出火花,狠狠刺痛了他。
毕雅孜的脸庞霎时间狰狞起来,握住桃夭的手便欲发狠。
然而桃夭一脸淡然,嘴里还发出啧啧的不屑声,她的身形缓缓化作数只斑斓的火蝶飘飞,空气中满是桃夭嘲弄的笑声。
毕雅孜攥紧了拳头,羞愤地几乎要把咬牙齿咬碎。
桃夭!韩月阴!还有晏宁!
你们休想踏出罪孽黑潭一步!
既然不如我愿,那就把你们全都扼杀在摇篮里!
火蝶纷至沓来,停留在少女的指尖。
“这林间还真是喧闹啊。”
前行探幽的韩月阴脚步一止,表情颇有些不耐:
“是啊……”
光鸟衔着箭矢飞射而过,迎面走来一个男子,从他胸口的勋章不难看出这是一位战功赫赫的精英学员。
“在下晏安,晏宁的晏,安宁的安,韩月阴小学弟你好啊。”
韩月阴脑袋一歪,问道:
“你是……晏宁的哥哥吗?”
晏安点了点头,说明来意:
“为了讨伐行动大家都能平安归来,所以我想着能先了解下小学弟你,当然,还有这位同样强大和漂亮的女孩子。”
桃夭微微一笑,手指点唇送去一个飞吻:
“这才对嘛。”
韩月阴了然,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还是要打?”
韩月阴虽然有一颗好战心,但频繁地使用暴力他也是会讨厌的。
况且……
他看了看手中的黑匕,眼神中生出一丝不忍之意。
“登阶者可直上青天……亦可堕入深渊……”
一声悠长延绵的叹息自空中传来,韩月阴,晏安,桃夭三人同时讶异地抬头,一条铺设着白净阶梯,直通云端的天路上,大刀阔斧地坐着一个男人。
“请。”
男人脸色颓然,目光无神,言语间却是透着难以言表的信服力。
晏安朝着男人一拜,韩月阴与桃夭也躬身以礼。
桃夭退到一边,已然做好了当一名观众的准备,晏安与韩月阴对视了一眼,前者微微颔首礼让,韩月阴遂罢先行一步。
只见他暴步跃起踏上空中阶梯,步伐矫健而沉稳,身形疾驰间残影不断,如一道黑色的雷动,拖着长长的线尾直上云霄。
韩月阴左右折返蓄力跃迁,势如破竹般抵达了第五十节长阶,他抬头仰望,男人所处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然高升如云,似乎遥不可及。
韩月阴迈步踏上第五十一节长阶时,周围环境突变,狂风骤起,巨大的风力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身上,几乎是寸步难行。
强风吹拂入眼目珠生疼,韩月阴的脸颊都紧紧皱在了一起,他每每往前一步,风力便剧增一些,直到将他禁锢在阶梯之上。
第八十八阶……
晏安此时也到达了韩月阴的位置,相比韩月阴的窘迫,他更显得轻松一些。
“放心吧,我是没可能那么狡猾地躲在你身后的。”
韩月阴缓缓点头,这种风压下他连张嘴都觉得困难,而晏安明显还有余力,不至于如此这般取巧,偷奸耍滑。
晏安的身形超过了韩月阴。
正如韩月阴所想,晏安的脚步就没有停过,抬脚也没有丝毫地迟疑,甚至可以用闲庭信步来说。
韩月阴喉中发出低沉的吼声,向一边移了一步,随即目光坚定地再次往前迈步。
晏安察觉到韩月阴的动作,不禁一笑。
不屑于我的庇护吗?有意思。
衣袍鼓动,晏安迈着沉沉的一步踏上第一百节长阶,狂风顿时平静了下来,微风拂面而过,似乎在为胜利者欣喜。
晏安长舒了口气,心情旷达,当他回头寻找时,韩月阴竟然就在距离他不过三节阶梯的位置,可以说触手可及。
可他随即一笑,双手抱胸背过身去。
第九十七……
第九十八……
第九十九……
韩月阴的眼眶已然干涩到无法再滴出任何泪水,好消息是,他已经适应了刺痛。
沉着一口气,韩月阴屏住的呼吸在这一刻松缓,大力吸气直至肺部鼓胀,抬脚欲要上阶之时,一阵比此前还要凶猛的飓风呼啸而来!
韩月阴顿时身形不稳宛如风中瘦木,晏安心惊之时,只听一声震响!
转身下砸腿!
韩月阴右脚重重落在第一百节洁白长阶之上,又是一击凶悍的砸拳起身,随即左腿跟上,成功登阶!
“乘奔御风入廷堂者,当受天阙灵风洗身拂尘。”
男人的话音适时响起,宛若箴言。
“行已至此,小子,你的目的达到了。”
晏安自知男人所指,拜谢道:
“谢前辈了,但……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这位小学弟的想法和我一样。”
韩月阴轻哼了一声,却也没作否认。
“不畏天道之拒却不允不从,不惧浮云之乱眼方向行迷。”
“固守本心,伐天有术。”
两人在长阶上一步一步攀登,彼时已临近云天,颓然男人就在不远处,然而这已是韩月阴的终点,直至他使尽浑身解数都无力再登阶时,他的身形缓缓坠下。
只差十步来到男人身前的晏安毫不犹豫地跳下长阶,脚踏光影朝着韩月阴坠落的身形飞扑而去。
此时,地面同样有一个人飞身冲向了韩月阴,火红羽翼回身折转,来至他身前。
面对两人同时伸出的手,韩月阴没有半点犹豫,握住了更为细软的那一只。
桃夭笑了,笑得满面桃花喜不胜收。
紧握住韩月阴的手,一个漂亮飘逸的回旋降速,桃夭稳稳落地,放下了韩月阴。
体力消耗过大的韩月阴坐在地上休息起来,桃夭笑呵呵地摸起他的头,像是在逗弄小狗般。
晏安潇洒落下,一同落下的还有斑驳的光影,光影有如实质,倾落间不可思议地将高大粗壮的承天拜服木笔直切开,片刻后又化作和煦的暖光依偎在切口上面,好似温柔的抚慰。
晏安来到韩月阴身前,自我介绍道:
“在下晏安,练兵堂精英学员,志愿军军官,四阶中下位天选之人,光系赋能,可操纵光影战斗。”
“韩月阴小学弟,请多指教。”
韩月阴伸手与晏安一握:
“我才是。”
遥望云天之外,层云空出,勾勒出一双神秘玄奥的瞳孔,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
相隔千米,男人的话语依旧清晰。
“区区复刻天选,能有如此的赋能使用天赋……可惜,身处深渊之人,心之晦暗。”
自知此话说的不是别人,桃夭满心无奈却也是不置可否,巧笑嫣然道:
“大叔,这么随意地点评一个女孩子可不好哦~而且呢……您好像也从来没踏足过深渊之外的世界啊?”
颓废的男人突然闪现至桃夭身前,桃夭吓了一跳,蹲伏在韩月阴身后。
男人打量着桃夭,半晌,口中喃喃挤出一句话:
“你可没有我家女儿可爱,所以……不许你这么说我。”
桃夭手指点在脸颊吐了吐舌头,不服气地反驳道:
“我桃夭才是最可爱的!”
“胡说!”
男人大吼道,桃夭顿时一惊连忙又躲了起来,男人又将目光看向了韩月阴:
“你倒是和他很像,但你也不是他。”
“他?谁?”
“你不需要知道。”
男人霸气地说道,完全不给韩月阴回话的机会,扭头对晏安说道:
“不要像你弟弟一样重蹈覆辙。”
晏安了然于心,重重点头。
于是乎,男人便要离去,韩月阴肩膀后探出一个脑袋,喊道:
“大叔,你还没给我们说你叫什么呢?”
晏安不禁打了个颤,心里十分佩服桃夭的胆量。
驻足停顿的男人似乎在思考,最后怅惘地说道:
“忘了……”
“啊?”
“忘了!我说忘了!没听见吗?!!我看上去很有耐心吗?!”
男人突然间暴跳如雷,大地在他脚下摇晃震颤,晏安挺身而立佁然不动,护住桃夭与韩月阴。
“我的样子像是很矜持吗!!!”
“矜持……?矜?”
男人嘴里念叨着这个字,转眼间又安静下来,脸上挂着幸福的傻笑。
“对对对……我有名字的,我叫矜!”
“哈哈哈,我有名字,我有名字,我有名字啦!”
看着古怪的男人远去,晏安放开了紧紧抓住桃夭和韩月阴的手,怨声道:
“你啊,还真不怕啊,这位前辈如此地喜怒无常,你还敢招惹他。”
桃夭却是把晏安的话置若罔闻,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
“可恶啊,有点爽是怎么回事?自己不会觉醒了什么喜欢年长大叔的癖好啊……”
晏安脸一黑,扶着眼哭笑不得。
韩月阴:
“?”
桃夭满脸惊疑:
“难不成我还是个受虐狂?!”
她把目光看向了韩月阴,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说道:
“快快快,打我一下试试!”
韩月阴毫不客气,撩起膀子甩手就是一下打在桃夭后脑上。
被打的桃夭身子一僵,周围空气顿时陷入死寂。
晏安表情那叫一个目瞪口呆,韩月阴活动了下手腕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桃夭扯住自己的双马尾发辫扶住脸庞缓缓垂下了头,不一会儿传发出陶醉的怪笑。
韩月阴心中暗叫不妙。
坏了,不能真让她爽起来了吧?
晏安今天可谓是大开眼界啊。
这时,桃夭终于说话了。
“韩月阴啊……”
“嗯?”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
桃夭抬起头,绯红的脸颊上是病态娇纵的笑容。
“我果然是个施虐狂才对……”
“而——且——只——对——你!!!”
“给我死!”
话音未落,韩月阴已经加持狂暴超限握持在林间四处逃窜,桃夭宛如索命的恶鬼穷追不舍。
晏安呆滞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营地中,晏宁正守着重创未愈的少年。
那个藏在斗篷之下的生灵此刻安静地漂浮在少年身边。
“发生了什么?”
晏宁还是没忍住问道。
生灵俯下身,在少年耳边传达晏宁的话语。
少年的声音是那么地好听,缓缓道出一个不争的事实:
“身处劫难的人们总是会寄希望于缥缈微忽的神明,心思不纯却也强烈,为了活命哪怕是跪服灾厄也不在话下。”
“我的神明是仁慈的,不愿看到如此悲剧在眼前上演,故而接纳了他们的祈愿降临于此间,舍身相救。”
“然而他们有求于神明,却在发觉祂无力挽救时背叛了我的神。他们不知道,这对神明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时之间剧增的质疑与信徒的背叛,最终我的神明堕落了。”
“就是这样。”
晏宁脸色哀伤,悲从心中来。
“所以你是被反噬成这样了吗?”
胡胜平点点头,说道:
“嗯,我献出了我的五感,还有一部分灵魂,代替祂在这世间行走,只为换取我的神明得以一直存在。”
说出这话时他语气欣快,一脸轻松甚至有点得意,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沉重。
“作为俗世中未超脱天命的庸人,我是不洁的。我的神明只剩我这一个孤独且污秽的羽翼了,倘若连我也不信仰祂的话,祂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样就太可怜了。”
他还是有些惋惜。
生灵依偎在胡胜平肩上,咿咿呀呀发出凄厉的怪叫,好像在悲伤。
胡胜平温柔地安慰着祂。
晏宁心里蛮不是滋味。
温柔的,仁慈的,救赎他人的……
是你才对吧?
胜平。
晏宁抱有一丝希望地说道:
“如果我……”
“不行。”
晏宁话还没说完,胡胜平便一口咬定否决了他的想法。
晏宁只想帮他分担一些痛楚,他做不到袖手旁观,可胡胜平不愿他有何办法?
取下腰间壶酒,晏宁豪饮一口,以往醇香的烈酒此刻却是苦涩难咽。
可恶!
“杯中之物向来不能消忧解愁,晏宁,少喝点,伤身子。”
胡胜平劝慰道,伸出手在空中挥了挥。
晏宁本想握住他的手,却是落了个空。
胡胜平先一步收了回去,表情苦笑。
对啊,他已经没有触觉了。
晏宁于是抬起头问他:
“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吗?我去给你弄点来。”
胡胜平轻笑:
“好啊,嗯……一点淡茶和香馨果如何?”
“你还是这么清心寡欲啊,好,等我。”
可刚走出营地,晏宁却犯了难。
香馨果倒还好说,灌木丛里随处可见。
可是在这的深山老林中,从何处去寻这淡茶呢?
莫大的军营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茶叶这一说。
恐怕只有钟情于十大雅事之人,比方说独身探幽者,才有这般闲情逸致随身携带些清茗,以作歇脚时的饮品。
还有煮茶手法什么的,晏宁可谓是一概不知啊。
闲暇的时间里,胡胜平一直与他的神明交流着,画面诡怪异倒也温馨。不多时,在那位神明的传达下,胡胜平意识到晏宁已经回来了,并且还带回来一大帮子人。
一缕清香飘飘而来,他的鼻尖竟不禁耸动了一下,就连舌头上的味蕾也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诶?诶……”
胡胜平很是奇怪,直到一杯温热的清茶送入喉中,茶香沁润了脾肺,久违地温暖了破碎的心,他才明了了一切。
胡胜平白布下的双眼又一次淌出污黑的泪水,有些喜不自胜,不禁喜极而泣。
“这是谁煮的茶?是许岚吗?不……不可能是他,他没这细腻的心性,是谁?”
“是我。”
“哦?哦……是你啊,我很喜欢你煮给我的茶。”
“才不是煮给你的……喜欢就多喝些吧。”
“谢谢,谢谢你。我都忘了自己已经没有味觉和嗅觉了。谢谢你又让我感受到了。”
“……不客气。”
胡胜平捧着白玉小茶盏,舌头伸出,扭捏地去感受,然后动作略显笨拙地将清茶饮入口中,洒出的茶水打湿了他的衣裳,从他的胸膛顺延而下。
但没有一个人会笑话他。
晏安和晏宁与胡胜平闲聊起来,桃夭在这时显得很安分。
依靠在屋外的韩月阴收回目光,默默向外走去。
这算是对他的补偿吗?
韩月阴不知道,明明是祂祈求自己换取解脱来着,明明不该有什么罪恶感的。可现在他只觉得一阵惆怅,名为空虚的情绪泛滥成灾,盘枝错节般扎根于心底,难以抑制。
无所事事地用手指刨动着篝火,韩月阴瞳孔里映照出火焰中舞动的景象。
燃烧的树枝和落叶在烈火烧灼下缓缓变形,烧红崩裂,好似挣扎着存活的人,火星燎燎里看不清他们最终的模样。
说笑了,最后肯定也只是化作白灰。
这时,顾蔚灵打水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些干柴和枯叶。她在韩月阴身边坐下,同样望着火堆出神。
“韩哥,错误的事情就只有被纠正的命运吗?”
“难道没有让它们一错再错下去的余地了吗?”
“难道它们没办法拥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吗?”
顾蔚灵突然连声问道。
韩月阴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但心绪杂乱的他已无心去思考,嘴上搪塞道:
“那是当然的了……”
顾蔚灵往茶壶里添了些水,又问道:
“可这样真的就好吗?”
“韩哥……你当初便是外人眼中错误的存在吧,你怎样看待那时的自己呢?”
“那些曾试着帮助你的人,你又是怎么对待的呢?”
韩月阴控制派生火焰的手抖了一下,然后颇有些嘲弄之味地说道:
“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家伙一点轻蔑的感同身受罢了。”
顾蔚灵没想到韩月阴竟会这样回答,错愕之余,心里生出一丝寂寥。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头上,顾蔚灵泪眼婆娑抬头一看,韩月阴笑容和煦令人恍惚:
“开玩笑的,这句话是我对当初的那个自己的评价。”
“欸?”
见顾蔚灵摸不着头脑,韩月阴兀自说道:
“那时的我就是这样,自以为看透了世界的真面目。对于诚心想要帮助自己的人,总会搞一些无端的猜忌去回击他们,傲慢无礼又愚蠢。”
顾蔚灵追问道:
“那韩哥你觉得自己是错误的吗……”
“那就要看你如何定义我了。”
韩月阴摊开手掌,发动派生将黑暗环绕于周身并包裹住顾蔚灵,一片漆黑之中,那簇篝火恣意地跳动着,但须臾后也被黑暗隐去了。
“深寂的夜里往往只存在两种东西,一是黑暗,一视同仁地包庇万物;二是自己的影子。”
一个白影浮现而出,从轮廓上看这便是韩月阴的影子。
“探幽是一件趣事,我曾数次在黑暗中面对自我,诘问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人生路上不需要太多建议,不去经历是不会懂的,只有走在路上才明白。”
“光芒触及不到的地方,黑暗永生。”
韩月阴挥手拂去黑暗,篝火中的茶壶热气腾腾,水汽如烟,带着满溢的清香顶撞着茶盖,发出噗噗的声音。
顾蔚灵表情晦涩难堪,埋头靠着双腿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
“我是一个想要做男孩子的女孩子。”
“那不是挺好的……”
“可我原本就是个男孩子……”
“诶?”
韩月阴顿时感到有些诧异,注意到他神色变化的顾蔚灵心中叹了声气,苦笑道:
“我是错误的吗,韩哥?如果我是错误的话,你要怎么纠正我才算是对呢?我没办法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吗?”
“那样会很艰难……会很痛苦。”
“可你不就是那样走过来的吗?”
“我不敢断言这是对还是错,就像我没法自以为是地感同身受。但现如今你有在彷徨地寻求答案,那我想你就没有错。”
顾蔚灵内心稍稍欣喜了些,舒怀道:
“我讨厌被一票否决的人生。”
韩月阴微微一笑,收回手掌枕着脑袋看向顾蔚灵:
“能有资格投出这一票的人,最终只有你自己。”
顾蔚灵看着韩月阴的模样突然笑了,笑得格外开心。
韩月阴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看见乌黑的手掌上沾着的灰烬,才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在他的样子肯定很滑稽。
顾蔚灵捧起一抔水洒在韩月阴脸上,然后用手仔细地为他洗去污渍,颇像个温柔贤惠的小姑娘。
韩月阴用衣袖擦了擦脸,目光询问地望向顾蔚灵,顾蔚灵点了点头,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韩月阴不会去追问顾蔚灵缘由,顾蔚灵同样不会想着去依靠韩月阴。
两人都知道彼此交往的界限在哪里。
最多最多也只是朋友罢了。
至于顾蔚灵这突然奇怪的行为,韩月阴不难猜出,是她,不对,他,察觉到了那个神明的崩溃,也就是意识到是自己斩断了那些所谓的奇怪丝线,给予信仰之神明沉痛的一击。
可能便是因此,顾蔚灵感到了迷茫,毕竟她曾说过想去拯救那个堕落的神明。
韩月阴始终有一句话没和顾蔚灵说。
“命运留给反抗者的,多是不幸。”
说了也无用,说了也无趣,韩月阴便把这话咽到了肚子里。
响指一打,黑色火焰褪去,韩月阴取出滚烫的茶壶,与顾蔚灵一同去往胡胜平所在的帐篷。
明日,讨伐行动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