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不许将军见太平(2)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定南卫:楚王府!
多普的军令颇有有效,在军令传到丽关大营之后的当夜,恼羞成怒的云丹贡布就将手下这支由奴隶临时凑数组成的大军从睡梦里唤醒,一样的埋锅造饭,一样的天明即决战。
作为藏地的贵族,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屑于带这支由奴隶而非军户组成的大军,在和黄教的数次大战里杀出一个威名来的如今在丽关碰了一鼻子的灰,所有罪责都该放在这支大军的头上而非自己,还有那个似乎是有心用此来陷害自己的多吉。
他无能又恼怒地用鞭子不断的鞭笞那几个放在身边的奴婢,让他们脱去上衣在雪地里跪下任由自己打得血肉模糊,没有人会惨叫,因为他们的舌头已经悉数为云丹贡布所割下,只能不断地用喉咙发出如猪狗那样呜呜的响声。而这一幕在围观的所有人中,并未有人觉得有何不妥。
信的同样是佛祖,在大宁的土地上要众生平等,也是因为众生方才有了普度的说法,而在雪域藏地,高僧活佛的喇嘛手上没有沾血,却用这些人来将人有意的分个高低,所有的奴隶都被教导只有如此任这些高一等的贵人来鞭笞责罚自己,都是因为前世的恶业,而这一世的苦难便是为了消去恶业。消去了恶业,来世便可得轮回。
一套荒谬无知的说辞,竟然在这雪域上扎根近千年,累累恶业,恶业难消。
云丹贡布将气散尽,望着那看不到灯火的丽关,心底暗自发狠:“若破此关,定取人头做京观”
因为知道宁人不愿降也不敢降,所以两边除了战场上的刀剑没有任何一处只言片语留给对方,丽关城墙外逐渐堆积起来无人收敛的奴隶尸身已经开始发出阵阵的恶臭。
此时的他们全然不知离此处百里的凉山军马场是那么一场血战,天色渐明,藏兵大营里传来的阵阵号角声让丽关的士卒也知晓了今日便是这分出生死的最后一战。
齐朗并没有说什么,可麾下将士都极有默契的选择了将破破烂烂沾满鲜血散着臭气的铠甲衣物收拾得体面一些,一些负伤不能移动的将士被留在了丽关的粮仓里,一旦城破,等藏兵入城他们即会点燃火把,让丽关粮仓变为一团火海顺带着拉一些人垫背。
伙夫,马夫也统统在今日如愿穿上了铠甲,披上佩剑,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但从始至终,没有人选择乞降的说法,不是害怕军律责罚,也不是害怕被藏兵捉去献祭或是永世为奴,而是一种他们说不清的感受。
一种从他们入宁军大营开始戍守边关就有的感受,世上总有人问英雄气为何?他们也在问,但他们浑然不觉从自己立于边关苦饮胡风大雪时候,这股子英雄气便卓然附身,宁关即破,宁关将士即死是所有人的答案。
齐朗今日守在的是直面藏兵的南门,城门下堆积如山的藏兵尸身足够藏兵冲上城墙,无非是一个赴死,倒不如死一个痛快。
几个老卒被安排各自带了几个新兵蛋子,能够成为老卒自然是有从死生之地活命的办法,一旦城破乱做一团,他们便会有法子在重围里带着这几个人还不时会想家的新兵蛋子逃出生天。
这是一种默契,一种心照不宣的规矩,留口气,留个会说话的人在日后替他们这些今日葬身此地的人说说今日的故事。
总之,这座不大但离长安很远的关城,人人都做好了今日关破人亡的准备,藏兵的号角声里,云丹贡布亲自领着手下的万余人开始猛攻城池,这一次的他们不再需要登城梯,不再需要连城索,只需要踏着死在自己脚下同袍的尸身,即可直接攻上城池。
在藏兵冲上城墙的同一时间,丽关之外的那处山口,骠骑营的旗帜即出现在哪儿,昨夜浅浅睡了不过两个时辰即拔营北上的骠骑营算是赶上了这最后一刻。
厮杀声里,隐隐有人喊道:“来了!大宁的骑兵!”
虽是军心随即大振,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即使冲下山来也还有一刻才能到城下,但挥舞刀剑的僧兵却是近在咫尺。骠骑营的星夜兼程没有白费,看到藏兵已经攻上城池,也顾不得许多身后的承影营追上了与否。
“殿下,已经攻上城楼了,现在请殿下让末将带着骠骑营去解围吧”
刚刚勒马停在山口,跟在杨宸左右的林海即着急请命道,杨宸默不作声的将长雷剑抽出,对身边的三位骠骑营千户说道:“北面空出来,咱们三面杀过去,南门就交给本王和老丁了”
“诺!”
“杀下去!”
杨宸没有留给自己的骠骑营太多喘息的时间,从上山直扑下去,那些原本打算跟在前军后面冲进城中得些好处的后军看到了身后冲下的大宁骑军,顿时乱了阵脚,本想负隅顽抗,挡一挡这支瞧着人数并不多的骑军,可看到那座山口好似有源源不断的精骑杀出后,本就出身奴隶未经多少杀伐操练的他们已经无心抵抗。
骠骑营的一仗从解围之战莫名其妙的变成了砍瓜切菜一般的躯干,凡骠骑营将士冲过之地未来得及逃脱的藏军被长枪刺死,眼见自己身后这帮奴隶溃退可前军已经冲进了丽关连城门都随之大开,云丹贡布不愿就这么将先前心血付诸东流,勉强稳住中军阵脚,在南门开始结阵,好让前军和溃散士卒可以冲进丽关当中。
冲至山脚在各自千户的统率下原本成犄角状扑向丽关的骠骑营将士也察觉到眼前这支两三千人的藏兵和一触即溃的藏兵有些不同,放缓了战马冲杀的速度。
犄角正中是杨宸的中军,见到此等情形正向破口大骂为何忽然变慢了冲杀,可未过稍许所有骠骑营将士即将手中长枪换作了大弓,从藏兵阵前一阵漫天箭雨落下,死伤大半之后又继续砍杀。
杨宸领着的中军正对南门,直接冲杀过去后便与云丹贡布企图负隅顽抗的藏兵碰到一起,任凭云丹贡布此时如何想要拼命向北遁去都是死路,唯一的活路是冲进丽关从丽关北门逃出,否则自己阵前连作一线的宁骑是断然不会就这么放他奔走,更何况那后面还有骑军从山口奔出。
陷入阵中的杨宸身边有王府侍卫,也有骠骑营将士,可千钧一发之际仍是不免被马下的藏兵所牵累,鲜血渐渐然后杨宸身后的玄色披风,一身蟒甲也又一次沾上僧兵的鲜血。
这通乱战并未持续多久,不过两刻时间丽关城外已经尽是藏兵尸身,侥幸活下的人已经伏地乞降,丽关城楼上那杆被砍断的宁字大旗又一次被宁军将士树了起来。因为看到了最先冲入城中的骠骑营将士,所以留守粮仓的残兵还未来得及引燃粮仓,即又一次操起家伙事,和那些逃入关城犹如丧家之犬的藏兵厮杀起来。
同袍皆死,又不愿做个废人,倒不如轰轰烈烈死得痛快。
等杨宸登上城楼,站在那去岁见过几次的大鼓跟前,脚下即是一位怒目圆睁的年少都尉,身负三箭,身上还有一柄弯刀从腰间刺进了体内。
“殿下,他便是齐朗”
林海在杨宸身边不无惋惜,齐朗在丽关从来就是被视若怯懦之人,最是为王猛几人所轻视,未曾想是他做了这最后的丽关守将。
“家中可有老小?”
“有老母在家,还不曾成家”
“唉”
还未来得及擦去脸上血迹的杨宸亲手为齐朗合上了双眼,如今的他,的确不大害怕战阵厮杀,更多是一种悲悯,一种因为见过太平,见过和他们有关又好像无关的长安繁华之后的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