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叫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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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梦点头致谢，但他想靠也靠不了。背后就是车厢挡风的门板，是没锁的，一靠就倒进去了，若是像对方一样扭着身子靠在窄窄的门框上，那伤处又受不了。
他只能努力保持住坐姿不动，低声与方脸侍从聊天转移注意力。
“谢谢兄弟，你贵姓？”
“唐空。”
“哦，唐兄，幸会。你跟着大人多久了？”
“十年。”
“唐兄多大了？”
“二十三。”
这个年龄差不多是和崔渊一起长大的，怪不得看着冷冷的，跟崔渊那座冰山久了，再能说的人估计也会变得寡言少语吧。
顾梦没话找话又扯了几句，天就黑了下来。
暮色中视野不清，唐空站起来，拿出火折子去点挂在马车上的灯笼。
“唉，这天都黑了，都怪我，还要辛苦你们连夜赶路。”顾梦放下包袱和伞，扶着车厢站起来去帮忙。
唐空却没让他帮：“东西要掉了，别起来。”
顾梦一看百民伞果然在滚向边缘，只好坐回去把东西捡回来抱在怀里。
马车顶两边挂着的水晶灯笼都亮起来，周围的昏暗被驱散，一团孤独的光慢慢滑过城外凋零的荒原。
看唐空坐下来，顾梦又想去找他说话，却见他靠着门框眯上了眼，看样子是要小憩。
这次出发时已经是黄昏，他自己是好好睡了一觉，崔渊他们是正常作息，大概都没休息，只能在车上凑合。顾梦心中愧疚，尽量不发出声音去打扰唐空。
顾梦第一次坐在马车外面，身边冷风呼呼，头上灯笼的光忽明忽暗，眼前是枯黄的杂草和一排排光秃秃的树，唐空和车夫都安静得毫无存在感，一路跟着他们的马蹄声因为踩进泥地里也变得若有似无，他恍惚觉得自己逐渐走进了灵异世界，不禁打了个哆嗦。
一旦脑洞大开，顾梦就想到许多以前看过的鬼片，脑子里全是各种各样的恐惧影像。
顾梦抱着包袱的手紧了紧，禁止自己胡思乱想，闭上眼，开始在心里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夜越来越深，风越来越冷，渗骨寒意侵蚀身体，侍从标配的棉斗篷对顾梦来说不太顶事儿。里面虽然穿了薄鹅绒打底，但是他受伤后身体太虚了，还没恢复过来，特别畏冷。
这古代也没个保温杯，不然这个时候要是喝杯热水就好了。
顾梦冷得全身缩成一团，后背的伤口也隐隐作痛，什么恐怖幻想都没了，身体基本需求占据了所有意识。
在他连打几个喷嚏，考虑是不是可以缩到唐空身边挤一挤取取暖时，车厢里传出崔渊的声音：“来人。”
顾梦一激灵，看了看闭着眼睛没醒的唐空，自告奋勇：“大人，小人进来了。”
一边应着一边抱着包袱和伞爬起来，打开车门进去。
车厢里面温暖如春，顾梦感觉浑身舒适许多，看到地上摆着炭火盆，盆上面架着个铁制小圆几，圆几中间是一个有弧度的凹陷，正好放下特制的茶壶。
他回身把门关上，阻止暖气流失。
车厢里没有点灯，除了炭火的微光，里面一片漆黑，顾梦只大概辨认出崔渊坐在中间一排座位上，却看不清他在干什么。
他学着六子以前侍候自己的样子，在车厢里跪坐下来问：“大人，有何吩咐？”
“给我倒杯水来。”崔渊的声音是清醒的，原来他一直没睡。
这不是自己抬抬手就能搞的事？原来权贵们都这么会享受，连水都从来不自己倒的。
不过这样就能进来蹭火了，希望崔渊多使唤使唤他。
顾梦愉快地服侍这位临时主子。
在车厢里面走动不开，他往里挪了挪，面向圆几跪坐在崔渊侧边的一块羊皮地垫上，差不多手一伸就能碰到他的距离。
眼睛稍稍适应黑暗，顾梦拿了圆几上一个倒扣着的茶杯，用手巾包着茶壶柄倒了一杯热水。
手在外面冻得冰凉，如今握着烫热的茶杯，竟不觉得烫，反而非常舒服。
顾梦小心捧着，转了个身，这才隐约看到崔渊倚在靠垫上，虽然看不清表情，也能看得出姿态挺放松舒适。
他把茶杯往那边一递：“大人，请喝水。”
茶杯被接过去，顾梦正纠结侍从讨杯水喝算不算僭越，听到崔渊说：“想喝自己倒。”
顾梦欣喜，忙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有点烫，他捧着一边暖手一边轻轻吹，觉得温度差不多，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热水从口腔一路暖进胃里浑身舒坦。
果然，对中国人来说，热水才是生命之源。
在顾梦沉浸在热水带来的简单幸福中时，听到崔渊说：“手伸过来。”
顾梦以为他喝完水要放茶杯，抬头腾出左手去接，手腕却被微凉的手指按到皮质坐垫上，他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崔渊在给他把脉，然后脑子宕机了。
寂静黑暗中，时间变得特别漫长，顾梦感到覆在腕上的指尖从微凉到温热，自己的手心从冰凉到出汗，那让人莫名局促的手指终于离开。
手腕痒痒的，顾梦赶紧收回来，悄悄在衣服上蹭了一下，完全忘了自己还在演侍从，结结巴巴问：“我、我没事的吧？”
“有事。”崔渊语气依旧冷淡且一本正经。
顾梦吓了一跳：“我生什么病了？”
“感染风寒。”
“啊？”
顾梦腹诽：这算什么事？
然后他很快意识到，在古代，感染风寒真的是很大的事，有些人就因此嗝屁了！
平时在家没事，有大夫开药吃，顶多就是难受一段时间。这路上缺医少药的，那真是受罪。
“煮点姜茶喝。”崔渊伸手指了指圆几旁边的一个箱子，“自己找一下。”
顾梦过去打开箱子，黑布隆冬的看不清，询问：“大人，我能点灯吗？”
听到崔渊“嗯”了一声，顾梦摸出火折子，把圆几上的烛台点了，车厢内登时亮了起来，随着烛火愈盛，明亮度愈高。
顾梦在箱子里翻到不少好东西，最终拿出一包干姜片和一包红糖。
顾梦着手煮姜茶，回头问：“崔师兄，你也喝点吗？”
没想到转头就看到崔渊正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顾梦被吓得往后一仰。
崔渊好像没听清，表情自然地问：“你说什么？”
顾梦以为崔渊因为听到他说话才凑过来的，平复了情绪又问了一遍：“崔师兄，你也喝点吗？”
崔渊摇摇头，严肃地纠正：“叫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