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心有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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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梦感到蓉娘在看他，一转头就对上了她的目光，面具遮掩下，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中的炽热。
果然是少女，即使是蓉娘这样的冰山少女，对爱情还是充满幻想的啊。
顾梦一边哼唱，一边对蓉娘露出微笑。他本意是表达鼓励，谁想那姑娘脸皮忒薄，看到他笑就偏过头，去看窗外湖景了。
感觉烫伤处的灼烧感消失，顾梦停止冷敷，手指握冰都冻红了，他把冰块扔进盆里，将裙子整理好，笑着逗蓉娘：“害羞了？”
以为蓉娘不会回答，却见她点点头，目光从湖面收回，唇角一勾道：“梦姐姐，我不好意思看你。”
这下轮到顾梦惊讶了，好奇追问：“怎么不好意思看我？”
“姐姐好看。”蓉娘看着他认真说。
“蓉娘，你是本人吗？”顾梦以为自己听错了，蓉娘能是会这样夸人的小甜心吗？然后他竟然害羞了，虽然在现代时她相貌也是不俗，常被人夸奖美貌，但成了顾孟后，已经好久没有在外貌上听到好听的话了。
顾梦那错愕又脸红的样子似乎让蓉娘很愉悦，她竟然笑出声，轻轻的，但像银铃一样很好听。
笑过后，蓉娘问：“姐姐刚才唱的是什么歌？我从未听过。”
“流光飞舞。”顾梦答道，“是我老家的歌。”
“姐姐老家在哪里？”
顾梦想起阔别已久的前世，涌起一股思乡之情：“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蓉娘看他提到老家目光悠远，总觉得他说的老家可能不是她知道的那个，对他好奇更甚。
她其实早就知道顾梦的真实身份，但这个人似乎跟她调查到的那个人大相径庭，不仅伪装了两重身份，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更有这世间少有的才能。
她一开始怕这人救自己是为了接近她，这样的人她遇到太多了，都是居心叵测，为追逐利益而来。她抱着怀疑去调查、去试探，却发现她对自己似乎并无所图，而且还一心扑在生意上。
大晋朝重农抑商，许多读书人宁可清贫一辈子也不肯去做生意，她不能理解一个人既然有读书的机会，为何会选择荒废学业去经商？
从小的经历让她习惯性的谨慎和自持，她不敢妄下断语，继续接近观察。相处多了，她竟然逐渐喜欢上两人在一起时那种毫无负担的感觉。
此时她不是她，对方也与世俗中的身份相差甚远，两人没有身份的束缚，表现出来的更接近真实，这是她十几年人生中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真实。
那人博学多识、落落大方，日常会不自觉流露出娇憨女儿态，写字思索时轻咬毛笔尾端，说错话时缩起肩膀吐舌头，看到漂亮衣服首饰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喜爱，关心她时眼神似水温柔，走路时小步伐跳跃轻盈……
但有时候她又不像个女子，坐姿粗放，吃饭时不耐烦细嚼慢咽，与女子相处时刻意保持着距离，处理事务时坚决果断，而且也很能放得下面子……
那么矛盾，却很真实。她不是调查报告里的太原顾家的草包大少顾孟，也不是传说中财大势大的商界巾帼梦娘，她是一个真实的鲜活的梦。
习惯寒冷的人，难以适应太阳灼热的温度，却拒绝不了烛火温暖的光。对方的关心总是刚刚好，不越边界，不擅自做一些多余的事，跟她以前接触过的女子都不一样。
她发现自己逐渐放下了戒备，开始尝试正视真实的自己，一点点学会表露真实的情绪。
她知道，以真实的模样和一个看不透的人来往，这是在冒险，可能会带来不可预估的后果。但是，若这一生有什么时候可以稍稍放纵一点，可能也就这两年了，她不想错过。
今天应约出门，对她来说是更大的冒险，但她难以拒绝。
“梦姐姐，流光飞舞讲的是什么？”蓉娘用一句话就把顾梦的思绪从遥远的异世拉回。
顾梦开始认真回忆歌词，自从有了手机，他就没再记过歌词，刚才是凭着记忆随性哼唱，没有仔细去想歌词的含义。回忆完，他有些窘迫，这个词好像有些大胆，对这个时代保守的小姑娘讲不大好吧。
他整理了一下语言，言简意赅介绍了青蛇的电影情节：“一对蛇妖姐妹贪恋人间，姐姐与人结为伴侣，妹妹也非常渴望真情，但是人妖殊途，最终不能长久，这首歌讲的是她们对情的理解。”
“什么理解？”蓉娘问出那个问题就带了些促狭，只是想看看顾梦如何解释那香艳的歌词。没想到背后还有故事，听起来那蛇妖姐妹与人相恋的结局并不好，不由生出好奇心来。
“我觉得是珍惜当下吧。”顾梦思索了一番才找到了一个比较保守的词，回道。
“珍惜当下。”蓉娘细细品味这四个字，眼里带着迷惑。
此时茶壶水汽翻滚，她坐到矮桌边，包着手巾将烧得滚烫的茶壶取下，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新茶。
顾梦心有余悸，不敢碰热茶，拿了桌上一个橘子，靠在窗口慢慢剥。
蓉娘倒完茶，却还没忘了刚才的话题，又问：“梦姐姐，若是你爱上一个人，却不容于世俗，会如何？”
顾梦剥橘子的手顿住了，他之前没敢细想这个问题，毕竟他身体年龄才十几岁，离他认为可以谈恋爱的年龄还早呢。
不过现在蓉娘问了，他一想确实是个难题，他女心男身，要是爱上一个人，那得是男是女？
如果爱上一个女子，他不能想象。好像穿过来这么久了，他的下半身一直没什么动静，不会是换了个灵魂就没用了吧。
如果从原来的性向来看，多半还是会爱上一个男人，但是这样身体就变成同性恋了，这是不是就是蓉娘所说的不容于世俗？不过他不能接受自己走后门或者被走后门，光想一下就是浑身鸡皮疙瘩。
世俗不世俗的好像没那么重要，自己那关才最难过。
他想把问题糊弄过去算了，但一抬头看到蓉娘认真的看着他，又不好意思胡诌，只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只要能过了自己那关，应该什么都不成问题吧。”
蓉娘听到回答又是一阵沉思，良久才说：“这世俗中每个人心中都有猛虎，不免心有畏惧。”
顾梦第一次听到蓉娘直白地袒露心声，有心想开解她，柔声问：“畏惧什么？”
“怕那些老虎嗅到不一样的味道，扑向我，让我粉身碎骨，皮肉无存。”蓉娘垂着眼喝了一口茶，低声道。
那语气森森，让顾梦脑海中浮现众虎分食一人的残忍画面，不由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