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青鸾火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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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旬，书院的管理又逐渐松懈，顾梦偶尔能下山回小院处理事务，不过他花了些功夫在读书上，非必要不下山，这一旬也就溜出去两次。

考完试回到小院，顾梦发现多了许多人，都是之前新买的下人。顾四暂时做起小院总管，把下人们安排的井井有条。三个侍女做些端茶送水洒扫浆洗缝补的活计，三个小厮一个做门房，两个做跑腿杂役。

柳二娘看春草每天忙货行的事，小院里没人管厨房，就接过了厨娘的活儿，手下带了一个侍女跟着学。

小院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个叫六子的小厮被安排到他身边使唤。现在顾茂慢慢接过一部分孟英的活儿，新店开业他做的副手，做的像模像样。顾梦有意让他多历练历练，跟孟英谈过让他做几家门店的总管试试，这样就不适合再跟在他身边做书童了。

这个六子原名申六郎，十三岁，杭城人，家里父母早逝，五六岁的时候被伯父卖了出来。这些年在一户商户做杂役，因为相貌清秀可人被主母怀疑勾引家中主子，所以又被发卖。本来人牙子是要把他卖去烟花之地的，被孟英派去买人的何管事看中，直接高价买了回来。

这些年六子在商户家里受尽欺辱，养成机灵又谨慎的性格，非常善于察言观色，难得的是历经苦难却不失善良本色，是个不错的苗子，正好接替上顾茂。

顾梦考校了六子一番，发现他有一些经商思维，字认得多，算数基础也比较好，就把他留下了，先带在身边做书童，以后放出去做管事。

新来的下人们都在顾四带领下见过真正的主子顾梦。八个新人都觉得这位少爷真是年轻，虽然相貌平平，但平易近人，看着是个好相处的主子。

之前在货行培训班上课时，听孟总管说他们只是主子把他们塞进来学些本领的，并不在货行工作，心里还有些失望，因为货行工钱高、待遇好，伙食特别棒，东家还是个善良的美妇人，几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都挺想留在货行干活的。

如今到了小院，才发现是自己见识少了。这里干活工钱不比货行低，还有品质上佳的四季衣裳发，主子平时不在活儿也不多。听顾四总管说，若是做得好能让主子满意，还有机会跟陆大志总管和春草总管他们一样到货行做管事，那可就风光了。

不过在这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嘴巴要紧，主子家的任何事都不能泄露出去，不然就是他们不敢去想的重罚。他们现在其实是有些懵懂的，普普通通的商户人家哪有那么多秘密，不过他们很快就会懂了。

第二天一早，顾梦还在睡懒觉，听六子在门外敲门通报：“少爷，有位蓉娘姑娘到访，裘师傅让我尽快报您，您见不见？”

“见！请她到内堂稍坐，我马上出去！”顾梦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扑到梳妆台边找许久不用的胭脂水粉。

内堂就是主人家住的内院堂屋，一般客人是不会请进来的。六子在门口犯了嘀咕，少爷如此重视，莫非那个戴面具的奇怪女子是什么贵客？他不敢怠慢，赶紧出去招待蓉姑娘。

过了一刻钟，六子在内堂震惊地看到一个身姿窈窕的美貌年轻妇人走了进来，正是之前在禹梦货行上课时见过的女东家。

她什么时候来的？

那美貌妇人像院中主人一般自然地坐到主位上，如莺歌燕语般动听的声音响起：“蓉娘，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六子，快去柳婶子那里取些新做的蛋糕来。”

六子更震惊了，这明明就是少爷的语气，这个美妇人是少爷？！老天爷啊，这是什么奇闻异事？听说权贵中也有一些好女装的，那个蓉姑娘不会也是男的吧？

六子心中疯狂咆哮，但他是个训练有素的成熟小厮了，面上只是有些僵硬，恭敬应诺后快步出去了。

顾梦有些满意，这孩子办事有分寸，情绪不外露，有前途。

蓉娘依旧身着素衣，怀里抱着一卷画轴，对顾梦行礼道：“夫人，我近日得到一幅凤凰图，想请夫人一起鉴赏。”

顾梦接过来展开一看，一下子被镇住了。这画太过气势磅礴，一片乌云中，一只凤凰展翅冲天而去，凤首高昂，凤眼目中带着威仪和悲悯。凤凰身上一半燃烧着青焰，一半燃烧着赤焰，两股火焰在凤尾既相斥又相融，纠缠盘旋，那冲出画面的凤火仿佛要将世间一切都焚烧殆尽。

“好画！好画！”顾梦由衷赞叹，他虽然不会画，但懂得欣赏，这种细致偏写实的画风和气势在古代难得一见，而且笔墨颜色较新，应是最近才画的。

他有些好奇画师是谁，看了落款印章，辨认出来是四个字——“天地殊人”。

这不是名字，应该是自号，不过他之前并没有听说过此人。

顾梦问道：“蓉娘，这画是何处得来的？”

蓉娘却没有回答，反问了一个问题：“夫人可听说过青鸾火凤？”

“听过一些。”顾梦以前从网络上也看到过，青鸾为雌，火凤为雄。

“夫人觉得这副画如何？”蓉娘又问道。

“是好画！”顾梦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刚才不是说了吗？怎么又问？他看蓉娘似乎对他的答案不满意，又思索了一番回道：“青鸾与火凤融为一体，直冲云霄，有雷霆万钧之势，我胡乱猜测，若说错了，蓉娘莫笑，此画应有英雄何问雌雄之意。”

蓉娘这才点头接话道：“我亦如此想。那夫人可觉得此画太过离经叛道？”

说到这里，顾梦以为蓉娘是遇到了男女不平等的问题，看她是个心有大志的，应该不愿拘于内宅，想要出去做一番事业，却被传统思想所束缚，所以才借画来寻求认同。

顾梦不忍蓉娘过得痛苦，如今大晋虽然士族规矩森严，但民间风气也算开放，皇室也开办了许多女学，还推行男女同堂授课，女性地位应是有提升的趋势。

他忍不住想要传播现代女性的平等思想，摇头道：“非也，我们女子生于世间，在天地法则之下，承担了传承繁衍之重任。但除了能够生育，女子与男子有何不同？

我们有头脑，有双手双腿，有些女子力气比男人还大，天地赋予我们这些能力，不只是用来生育和培养下一代的，也能用来立足于天地间，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

千年来男权当道，女子建功立业确实不易，但也有许多女子青史留名，如统帅千军的妇好、女皇武则天、巾帼女将秦良玉等，都是在男权社会拼出一片天的杰出女子。只要我们有心有能力有毅力，也能像他们一样走出内宅，成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