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少年彭季怀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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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旬考成绩榜上，顾梦的名字在倒数十几名，彭季怀进步极大，前进了三十几名。在新生班，他们终于脱离了后三名，彭季怀甚至进了前十五名，陈堂长看见他们脸色都好了不少。这次的后三名因为退步严重，不仅被罚背书，同时被罚写检讨，顾梦二人看到庆幸不已。
过了几天，顾梦又去找张子岳，彭季怀非得跟着，顾梦无法，只好带他一起去。这回他总算是在了，顾梦邀请他旬休喝酒，他却没答应，推说已经有约了。
顾梦看得出他只是找借口，但也不强求。人与人之间能不能交好是看缘分的，之前张子岳知道他是商贾之子也照顾了他，所以不可能是因为他的出身而刻意疏远他。
顾梦猜测，多半是因为他与彭季怀交好，而张子岳的朋友孙宏业显然是与彭季怀有了龃龉，因此才不好与他们过于亲近。本来他以为张子岳此人八面玲珑，不是那种有立场的人，现在想来是错了。
顾梦既然决定与彭季怀做朋友，就不会想着要两边都搭上关系。人生在世，不管是利益还是人情，都是有得必有舍，什么都想要的人最终什么都得不到。
说起来也是缘分，彭季怀来报到的时候，在报到处帮忙的学子们都已经解散了，是接待的夫子给他安排的住处，因此才能住到顾梦隔壁来。若是张子岳在，必然不会这样安排，毕竟在他眼里，彭季怀的性格可不算好。
回来时彭季怀臭着一张脸，冷哼道：“这张子岳真是不识抬举，我们俩去请他还推三阻四的，当本公子看不出来？”
顾梦瞥了他一眼，这傻小子肯定还不知道这里面有孙宏业的事吧。
“听说你与孙家大公子打过一架？”顾梦暗示他。
“嗯？”彭季怀不明白怎么突然提到这么久以前的事，疑惑道，“是啊，那厮厚着脸皮搭我家的船，却与其他人一起言语侮辱于我，那天要不是他躲得快，脑浆都给他打出来。”
“听说张斋长与孙宏业关系不错。”顾梦见他越讲越愤怒，话题就要歪了，赶紧直白提醒。
“原来是那个小人一伙的！你怎么认识他的？你认不认识那孙子？我跟你说，他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可别被他骗了……”
此处省略一万字国粹。
“子正，我就是和他们同船来的杭州，不算熟。”顾梦忍不住打断了他，虽然他也不喜欢孙宏业，但是被国粹轰炸太可怕了，即使他不是被骂的对象，负面的语言情绪也是相当具有杀伤力。
这彭季怀一个世家子，哪来的那么多骂人的词，这嘴比现代有些游戏主播还脏，顾梦可以理解崔渊为什么对这个表哥如此严厉了。
彭季怀察觉顾梦的不悦，悻悻然住了嘴，这顾兄严肃的时候感觉还有点像他表弟，他不大敢跟他对着来。
接下来的日子平平淡淡，顾梦有时候会晚上下山回小院，了解了解进展，商量布置下步计划任务，他的集采供销系统逐步有了清晰可行的方案。
不过他第二次出门的时候就被彭季怀发现了，顾梦也就不瞒着他，告诉他刚发现后山有路可以去城里。
彭季怀高兴坏了，也要跟着他下山，吵着要去他的小院做客，顾梦只好带他回去。
两人在小院里喝了点酒，彭季怀半醉中吐苦水，讲他父亲早逝，四个哥哥都无望仕途。大哥虽然聪颖好学，但因幼时摔断了腿不能科举；二哥有些愚钝，至今背不全三字经；三哥身体孱弱，靠汤药续命；四哥是庶母所出，完全是个恋爱脑，为个貌美小厮要死要活，名声败坏。五姐六姐是双胞胎，因为家族失势，五姐十四岁就被族老逼迫嫁给一个大她许多的官员，当年就怀孕难产而亡。六姐听闻亲姐去世，不愿嫁人，自请在道观出家了。
他母亲和他表弟要他努力考科举，以后振兴彭家。但是他不想做官，他从小就敬仰传说中那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梦想以后能做游侠游历四方、行侠仗义。
彭季怀说着说着就偷偷抹起了眼泪。
顾梦有些可怜这个少年，他个性洒脱不羁，确实不适合拘束在朝堂。可是彭氏一个百年世家，也不会甘心就这么落寞，他五姐六姐已是家族的牺牲品，头脑聪明身体健康的彭季怀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人这一世总是不得不被外因左右，彭季怀出生于世家，享受了世家带来的荣耀和优越生活，自然也得背负起他的责任。科举入仕之路，彭季怀可以说是不得不走。
顾梦虽然和彭季怀每天同进同出，但也知道，两人认识的时间太短，互相了解并不深，如果说得太直白也不好。
但彭季怀现在确实对此事颇为苦恼，且关系未来人生的道路，因此还是斟酌用词，尽力一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子正，我资质愚钝，即使想入仕也是无能为力，但是也听过读书为官，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不如先好好读书，尽早入仕为官，不仅不会辜负家中期望，也能全了侠义之心。等有了能力，有了传承，到时候再去寻求理想也不迟。”
彭季怀这个年纪，家族的重担、母亲的期待只会激发他少年人叛逆心，朋友的话还更能听进去一点。
他刚才有了七八分醉意，听了这席话却突然有些清醒，双眼发亮地抓着顾梦的手敬佩道：“顾兄，你有大才啊。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什么来着，这些话我从来没听别人说过，句句言简意宏，振聋发聩，我要是早听到就……呜呜呜……我父亲早逝，若是他听到你的话，肯定恨不得认你做他的儿子……呜呜呜……”
说到后来，可能是酒劲又上头，情绪失控呜咽起来。
顾梦却是陷入惊愕和不安中，没想到他那个世界被历代读书人推崇的“横渠四句”，在这个时空根本没有，亦或是不为人知！
彭季怀虽然不爱读书，但是他的基础是不错的，这种名言若是有，他不可能连听都没听过，很大可能是没有。
以后说话必须更小心才行，虽然这种语言并不是科技，但一方面他说出不符合人设的话，难免引人怀疑；另一方面，语言的力量是很强大的，若是不小心影响太大，他也不好收场。
幸好彭季怀这会儿是喝醉了，等他醒了估计不会记得这些细节，不然顾梦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横渠四句”的来由，他可没有占为己有的厚脸皮。
顾梦想着心事，没发现彭季怀开始扯他的袖子擦眼泪，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袖子，湿答答黏糊糊，别提有多恶心了。
顾梦黑脸，让人把睡着的彭季怀抬进房间里躺尸，自己赶紧去洗澡换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