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二堂哥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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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要到爷家拜年，娘昨天就把今天要穿的棉袄拿给了我，和姐的同色，都是粉红色的，五哥、小七和小六都是天蓝色的，爹的是黑色的，娘的是深紫色的，当一家穿着新衣聚在灶屋时，争相互夸着。
娘把下饺子的活交给二姐后，拿起梳子给我们重新梳了一下头发，常年的木簪被娘给取了下来，给我头上插了一根银钗，耳朵上还给戴上了一对小铃铛样式的耳坠。
我一摇头就能听到叮叮的声音，很悦耳，我抱着娘问：“这是什么时候买的，娘恁有钱了，有没有给二姐买。”
娘笑笑说；“买了，恁俩买的一样的，恁二姐的昨天就给了她，就恁成天像一个小子一样，怕恁给弄丢，今天才给恁带上。这银子还不是恁平时给娘的零花钱。家里吃的、用的，恁都买回来了，娘平时也没有地方花，想着过年了，别人家的女娃头上全是首饰，恁姐俩天天就是一根木簪，又找恁爹凑了点钱，给买的。”
“那爹哪来的钱，不会是炸油的钱没有上交吧。”我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
爹一听急了，还委屈地说：“咋可能，俺是找恁五哥要的，俺可看到了，恁老是给恁五哥钱，也给恁娘钱，就是不给俺。”
我咧嘴笑着把身上的铜板一下子全掏出来送给了爹说：“俺是给恁攒着，瞧现在全给恁了，今天初一，恁是一家之主，要发红包的哦。”
爹拿着钱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又听到要发出去，叹口气说道：“算了，俺是看出来了 ，俺这个一家之主是全家最穷的一个，钱就是从俺手上过一下，一个铜板也别想存到。”
我们一家人都抿嘴笑起来。这里的三十晚上和初一早上都是要吃饺子，饺子像圆宝一样，吃的多，代表来年更加富有。今年肉多，饺子馅里面娘象征性在放了一颗萝卜，外面还是用的白面包的，白胖胖的饺子咬上一口，满嘴流油，昨晚一家人下了整整两锅盖，今天我看到饺子都还有点腻，里面放了好多醋，才吃掉了一碗。
饭后，我们自觉在爹面前排好队，说着祝福语，最后一人领了二十个铜板，小六开心在找出一块碎布，小心在包好，放到怀里说：“俺终于有钱了，还是好多，这个钱俺攒着，以后娶媳妇用。”
心疼钱的爹一下子笑了，“恁这臭小子毛还没有长全，就想着娶媳妇，可别像恁二哥，娶了媳妇把俺们给忘了。”
“俺才不会呢，俺会跟媳妇一起对四叔一家好。”小六着急地解释。
我和小七拉着小六说：“好啦，为了让恁早点娶媳妇，走，咱们去爷家拜年去。”
爹拿了两盒点心，娘端了一碗饺子，五哥提着一条肉，我们一家浩浩荡荡地往老宅去，路上看到村民都相互拜拜，不管平时多不愿意说话，在今天见面都会说些吉利话，这是风俗。
到老宅时，爷的上房早就燃起一个大大的火堆，爷和奶像往年一样，穿戴一新在坐在大堂的椅子上。我们奉上礼物，在蒲团上给爷和奶磕了头，拜了年，并一人领了两文钱的红包。
爷说：“年前刚拿过东西，咋又拿，孩子们都大了，肉恁自家留着，给孩子们吃。”
奶接把肉放旁边的桌子上，对爷说：“没看到恁四儿子出息了，还在乎这三瓜两枣的，恁要是嫌弃，做好了恁别吃。看今年娇绣瘦成啥样了，只能趁过年给补补，年前她大姐说，城东包子铺的小儿子跟咱家娇绣差不多大，等过了年跟他相看下。”
“娇绣才多大，三娃、四娃还没有娶妻呢，急啥急，俺看娇绣现在挺好，看着精神。”
其实小姑不算瘦，比姐还胖了一点，现在的小姑文静了不少，穿着崭新的花格子棉衣，坐在火堆的最里面，安静地吃点心，皮肤依旧黑。但因为脸瘦，眼睛变大了不少，被脸颊给挤在一起的小塌鼻子也挺了起来，终于有一丝奶的样子，比以前好看太多，不知道奶是怎么看的，非说要胖点好看。
小姑还是不能与二姐比，今年的二姐瘦黄的皮肤变得白皙，本就清秀的五官，显得更加靓丽，胸部属于女人的特征也明显了很多，个头更是跟小姑不差上下，往日衣服总是穿着不合身，现在娘有了布也就舍得给姐做合身的衣服，此刻的二姐在村里往人群中一站，准是最耀眼的那个星。
二爷和大爷两家也相继过来，大嫂爽朗的笑声夹杂着大堂哥的低呼声，在安静的上房突地响起。
不知大嫂又说了什么，大兄哥满脸通红，加快脚步先进了屋。
后面大嫂才和另外几个堂哥一起进来。
自然是先给爷、奶拜年，奶从怀里摸了又摸，最后几个堂哥一人两文钱，大堂嫂却得了四文钱，大堂嫂喜滋滋地把钱收好。
三堂哥和四堂哥此刻两人浑身酒味，互相搀扶着走向火堆旁的椅子上坐着，二娘穿着一身大红花朵棉衣，衣服太瘦，扣子扣不上，直接用一个红绳子给系着。
曹家难得全部聚在一起，爷都好像年轻了十几岁，一直跟大爷和二爷聊天。
爹拉着小七向往年一样，准备在村里各家去转一转，今天家里人多，做饭不需要我，我也拉着小六跟着爹向外走。
中午我们回来时终于看到了三娘，半年没见，三娘怀孕了，现在冬天穿着厚棉衣，本看不出来，但三娘挺着不明显的肚子，时不时的摸一下，三爷小心在搀扶着，这都不用人看肚子，猜都能猜到怎么回事。
两人灿烂的笑容给他们平凡的脸上增添了别样的光辉，我上前喊了一声：“三爷、三娘新年好，恭喜三婶。”
“这是四妮吗？咋越长越好看，俺在城里这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妮子。”三婶以前不说话的人，现在倒是挺会说话。
“这个是谁啊，不像小七，恁看，俺才离开家半年，几个孩子都出落的这么好，要是在城里碰到，咋也不敢上前认。”三婶拉着小六看了好久，也没有认出来。
我笑着给她介绍：“这是小六，后面那个一蹦一蹦的才是小七，小六现在可乖了，哪像小七还是皮小子一个。”
“天天流鼻涕的小六，现在长这么大了，俺就说咱家没有难看的小子，人靠衣裳、马靠鞍，这新衣一穿啊，小六长得还真不赖。”怀孕后的三婶不停在五哥、小七、小六身上扫视。
我问娘：“三婶咋老是盯着家里的男孩看。”
娘把馍馍从锅中拿出对我说。“应该是想生一个他们那样的小子。不用管她。去，喊人把桌子收拾一下，马上开饭了。”
像以前一样，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大堂嫂不挨着大娘，非要挨着娘，两人不知在说什么，娘这么大的人，一会脸红，一会咳嗽的，看得我莫明其妙。
吃过饭后，二堂哥一个人穿着黑色打着补叮的旧棉袄，空着手来到爷家，因走路太急，露着大拇指的棉鞋都是湿的，脸上也被风吹的红红的，进屋对着爷就是咚咚地磕头，爷没有理他，我生怕他会嗑个脑震荡，连忙让小六去拉他，被拉起来的二堂哥额头一片红色，看看身边的小六，略着呜咽的声音对小六说：“恁现在真幸福，可要勤快一点，等以后成家时可别忘了四叔一家。”
小六没有甩开二堂哥的手，但是也跟给他好脸色，带点怒气地说：“俺才不像恁，俺以后在家娶媳妇，离家近，好照顾四婶、四叔。”
大过年的，我真怕他们会吵，就忙问：“二堂哥，恁咋了，吃饭了吗？二堂嫂咋没来。”
二堂哥摇了摇头，半年的时间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大男孩，脸上有了对生活的疲惫感，眼微红，声呜咽。“没咋了，就是有点想家，感觉对不起爷，想来给爷磕个头。”
家里吃剩下的馍已经被奶收了起来，我看了看奶，奶闭着眼一声不吭，我对小七使了一个眼色，小七上前对爷说：“爷，今天是大年初一，可不能生气，二堂哥肯定是跑过来的，恁看他的鞋子都湿了，可见真的想爷，可他现在还没有吃饭呢，俺刚刚看到家里还剩下的有馍馍，俺给二堂哥拿一下好吗？俺拿俺的压年钱给奶换。” 说着还把爷上午给的两文钱拿了出来。
爷看到这么可爱的小七，一下子笑了，说道：“恁二堂哥是活该，恁啊，就是心善，恁自己的压岁钱还没有捂热就舍得往外掏啊，家里有馍馍，哪还用恁的钱，收好了，恁读书吃苦，回来时买个糖葫芦吃。”
小七一下子扑到爷的怀里，搂着爷的脖子说：“俺就知道爷不会要俺的，刚俺掏出来的时候，心里可舍不得了，爷，俺要是买糖葫芦了，给爷和奶都留。”
爷抱着小七，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挤在一起，手中不离手的烟杆都放在了一边。
最后奶起身给二堂哥拿了两个馍馍，小六给倒了一碗热水，二堂哥拿着馍馍，三两口一个，两个馍馍下肚又把水给喝光，全程不到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