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老胳膊老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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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身上的疼痛让我辗转难眠，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疼痛转变成酸楚。当清晨的阳光爬上窗帘上的时候，我终于躺不住了，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烟盒已经空了，烟灰缸里的烟头和灰烬，是夜晚疼痛的麻药。
我下楼，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盒烟。清晨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气，路旁的绿植上布满露珠，世界刚刚睁开眼睛，它昨晚一定做了一场悲伤的梦，而露珠就是它哭泣的证据。
我在居民楼下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一张老旧的长椅，简单擦拭了一下上面的露水，坐在上面抽烟，呆呆的望着世界失神。
阳光洒进高楼之间的缝隙，也渗透我头顶上光秃的枝丫，远处的街道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我静静的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避免一不小心触发疼痛的开关。
嘴上燃掉的烟灰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纷纷崩塌，落在胸口，又在风中粉碎，被风带走，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沉寂许久，就连屁股下冰凉的长椅都被染上温度。
我眨了眨被风吹得干涩的眼睛，把烟掐灭，在回家的路上，我碰到了下楼的谭滢。
她似乎很急，并没有注意到我，看着她的车子驶出居民楼，我顿时没了回家摆烂的想法。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想到今天已经冬至了，离我灰头土脸逃回县城的日子只剩下最后一个月，我想了想，也许我该准备告别了，告别朋友，告别老街，告别居民楼，告别那片滩涂和一切印刻在我记忆深处的东西。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和旁人的行色匆匆格格不入，我来到了郑浩上班的地方，却意外的没见到他，倒是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阿提。
教室里开着暖气，阿提穿着性感火辣的服装，将她的身材和舞姿衬托的惟妙惟肖，在一群人中，显得格外瞩目，只是少了郑浩的搭配，让她在人群中有些孤独，少了一丝相得益彰的味道。
阿提注意到我，我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本想就这样离开，她却从舞蹈中脱离出来。
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跑出教室，来到我旁边。
“程诺，好久不见啊。”
“是挺久不见的。”
“你是来找郑师哥的吧，他今天请假了，你可能得白跑一趟了。”
“没事，我只是闲得到处逛逛。”
“你不上班吗？”
“我辞职了。”
“这样啊。”阿提若有所思，然后道：“那要不我教你跳街舞吧，你跟郑师哥外形差不多，学会了很酷的。”
我失笑道：“手把手教吗，那可以考虑一下。”
阿提大气的点头：“可以啊，反正我没事，他们跟不上我的节奏，跳着也没意思。”
“还是算了吧，我手脚不协调。”
“没事的，我教你，我们试一下。”
不容我拒绝，阿提已经推着我走向一旁的小教室。
教室很小，但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很明显是个备用教室。
阿提将我推到教室中央，我以为她开玩笑的，没想到真的将手搭在我手上，音乐一响，便带着我动起来。
街舞的节奏很快，我手忙脚乱一个节奏都没踩上，我出糗的样子十分滑稽，就算有阿提带着，也宛如美女与野兽。
好不容易挨到音乐停歇，身体残留的酸痛，让我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坐在地上，阿提双手撑着膝盖，呼吸都没变化，弯着腰看着我。
本就低领的领口，顿时露出大片雪白，阿提却熟视无睹，我低着头目光躲闪。
“你渴么，要不要先喝点水？”阿提向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笨拙又艰辛的舞蹈，让我身心俱疲，街舞的快节奏，让我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自己是哪吒，有三头六臂！
冰凉的水下肚，我郁闷的心情才有所缓解，头顶上的灯光晃眼，阿提像个小女孩一样蹲在我身边，没心没肺的笑话着我。虽然阿提和郑浩的关系有些复杂，但我内心并不排斥她。她很漂亮，新疆女子特有的灵动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她活泼大方，开朗和热情，让人和她交流起来毫无压力与隔阂，她的思想可能比较开放，但这并不影响我觉得她是个好女人。
所以即使她以前和郑浩之间可能参杂着其他，我也愿意和她成为朋友。
沉默半晌，阿提再次道：“继续吧，我一定能教会你。”
“不了不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在折腾下去得折了。”
阿提笑了笑，道：“郑师哥说过，跳舞要持之以恒，得耐得住性子，一鼓作气。”
我摆了摆手，道：“你就是被他给洗脑了。……我就不是这块料，就算他能说出一朵花来，我也不搞，太折磨人了。”
“行呗。”
阿提摊手，盘腿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反正回去也没事，不如陪人聊天。
直到有人来找她，她才歉意的离去，我继续枯坐半晌，才拿着半瓶没喝完的水离开。
……
对面的洪崖洞依旧还是那样美观，今天阳光很好，我坐在滩涂的石头上，静静眺望江面倒映出的蓝天白云。这一坐就是半天，也不说话，也不玩手机，就望着洪崖洞发呆，天上的飞机飞过留下轰鸣，我蓦然惊醒，感受着江风从身边吹拂而过。
对岸已经亮起点点灯光，不知不觉我已经坐到傍晚，江面上游轮驶过，水波不停晃动，跟着游轮前进的方向望去，东水门大桥上下，正好有飞机和轻轨驶过，身后的路上还时不时的传来汽笛声，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刺激下，我捕捉到一丝别样的美丽。
随着星星点点的灯光越发繁密，我终于起身告别这片滩涂，下次再坐在这里吹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也可能再也不会了。
就让这片滩涂，和梦中的孤岛一起从我的生活中销声匿迹。
我打了一辆车去了超市，买了饺子皮和肉馅，然后才打车往家赶。
踏进居民楼楼下的那刻，我有些怅然，还有一个月，就得跟现在的一切说再见了。等到来年，我住的房间将住进新的租客，谭滢也将迎来新的邻居，老街和居民楼的一切都不在和我有关。
于是我上楼敲响了谭滢家的房门。
我知道她在家，因为阳台的灯亮着。
门从里面被打开，我对谭滢道：“你还没吃饭吧。”
谭滢“嗯”了一声。
我举起手中的袋子，道：“那正好，晚上一起吃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