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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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诺，你觉得我还能……”
我打断他的话，道：“你丫在跟我哭爹喊娘，我真把你踹下去！”
冯轩笑了笑，没理会我的威胁，但也没再抱怨。
他盯着江面，突然问道：“郑浩和秦湘现在怎么样了？”
“快结婚了。”
冯轩有些意外，道：“真要结婚了？郑浩那丫玩够了？”
“秦湘怀孕了。”
冯轩原来如此道：“怪不得。”稍稍顿了顿，他望向我，一副八卦十足的样子问道：“那你呢？有没有拿下向彤？”
我脸一黑，他立马惊呼道：“不会吧！你丫还没拿下！”他一副见鬼的样子，道：“你不会还在舔人家吧！”
“我操你大爷！”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报复我刚刚威胁他。
他幸灾乐祸的嘴脸我真想给他撕烂。我仰起头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不屑着对冯轩吹着牛逼道：“我需要舔？我认识的美女一大堆，只要我想，就能分分钟找一个。”
“你丫别吹了。……我还不了解你，认识的人下不了手，怕朋友都做不成。不认识的不敢下手，怕被人拒绝。只敢憋着偷偷喜欢。”
“靠！你别逼我在今天这个日子和你同归于尽！”我咬着牙道。
江边的风浪拍打岸边，我和冯轩的争锋相对以谁也奈何不了谁结束。
风从身后吹向对岸，带走那些陈旧的过去，葬在朵朵浪花中。
……
夜晚总是不期而至，尤其是冬天的夜晚，来得比任何时候都早。
冯轩暂时没地方去，于是跟我回了家，将客房收拾出来，又给他一身我穿着比较大的衣服，等他洗完澡出来片刻，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郑浩抱着一台家用唱歌机站在门外，看到我马上道：“搭把手，把后面的东西提进来。”
“整这么多东西干嘛？”
我从电梯门口提着一袋子酒进屋。
郑浩和冯轩蹲在客厅的插座前捣鼓着唱歌机，不一会儿，唱歌机接通电源试了一下，没问题。
漆黑的夜晚，我们三人坐在阳台的地板上，面前的地板上摆满着酒，各自打开一罐，三人碰了一下，时隔三年，再一次仰起头喝酒。
安静的夜晚，甚至能听到吞咽的声音，只是一会儿，便已经下肚大半瓶，冯轩更是一口气将一整瓶干掉。
郑浩将一罐酒递给冯轩，道：“有这么多呢，今天酒管够，慢点喝，喝快了容易醉。”
“区区几瓶酒，能醉什么。”冯轩打开啤酒，又灌了一大半，喝得太急，有些从嘴角流到下巴滴落到衣服上。
他被呛住了，勾着腰一阵咳嗽，好不容易咳过去，他的眼神却茫然的看着远处隔着一条黑暗的城市。
远处的城市，霓虹照亮半边夜空，像一个巨大的发着光闪耀的灯球，镶嵌在夜色没有边际的幕布上。
风很轻，我们的视线同样望着那座迷人的城市。眺望着眺望着，在黑暗的角落里挣扎着暗自神伤。
直到偶尔急促的风吹过，我们才再次回神，让啤酒罐子碰上那么一下，只是我们的目光依旧眺望着那座遥远的城池，它在黑夜里，显得可望而不可即。是我们这些边缘人需要付出大代价才能达到的地方。
夜的宁静，加上酒精的滋养，人的大脑总会变得异常活跃。只是这种活跃往往伴随着沉默和孤寂。
这种感触对于现在的冯轩格外明显，他沉默着喝酒，冷暖自知，脸上的表情越平静，内心就越难受。
终于我还是制止了他，酒喝太多，只会让人想得越多，酒精的麻痹，只会让人越陷越深，以至于精神错乱，压力大的甚至是想要寻死。于是我和郑浩合力从他手中拿过酒瓶。
郑浩笑骂道：“你是要把这三年的酒都补上。”
“不是，我想醉，醉了就可以好好睡一觉。”冯轩坦白道。
他有些失神，灯光落到他脸上，在沉默中孕育勇气，他仿佛抽干了全身力气，开口道：“她……还好嘛。”
我和郑浩的沉默让他眼神里好不容易烧起的光黯然，他勉强笑笑：“没有消息那就是很好了，那我……那我就放心了，她不傻，等我只会浪费她的青春，她就应该好好找个人嫁出去，我不能耽误她。”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等你。”我和郑浩意外的看着他。
冯轩愣了愣，然后缓缓点头，眼泪从眼角流下，带着过往逃离，他哭着笑道：“我告诉她了，自首的前一天，我让她别等我，我不爱她了。”
他的声音越发哽咽，他拿起啤酒，拼命给自己灌酒，他的声音充满着心死的破碎。
“她倔强的不相信，那天在下雨，我转身抛下了她……”
我和郑浩陷入无法言语的沉默，这件事没有对错可言，一边是自私的爱情，一边是无私的放手，根本无法去评论对错。
也许对于尧玉，冯轩当时的做法欠佳，可对于冯轩自己，又何尝不是痛苦。
他决定放手的那一刻，那个雨夜，那个夜晚，他的心该多痛，痛到窒息也不能表现出来。
冯轩没有继续说下去，脸上带着痛苦的笑容，不断用酒精去灌溉早已枯死的心。
我拍了拍他，无法安慰，只能重重叹气。
冯轩抬起头，眼眶发红，带着泪痕，从他眼里我看到他将自己埋葬。他歇斯底里的问道：“程诺，你说我有错吗……她家庭比我好，我当时只是想多挣点钱，然后我就可以堵住她亲戚的嘴脸去娶她，证明我可以给她幸福，可是……可是我怎么反而把她弄丢了！”
他的不甘心，顺着泪痕打湿衣襟，再次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
或许是感同身受，又或许情绪真的能传染人，我烦闷的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掏出烟给自己点上。
透过烟雾，我看到的是我透着傻气满是悲哀的过去。……都说走出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其他的感情。所以当向彤有男朋友的时候，我决定试着接受一段感情，可到头来，这段踏出去的感情却以失败告终。看见冉苒满嘴谎言靠在别的男人身上那一刻，脚下的雨水倒映出我对爱情的撕心裂肺。……那个时候向彤出现了，可她的出现在带给我温暖的同时，也带给我更多的苦痛。……当一束光照进了黑暗，释放出短暂的光亮，那么这束光便有罪。
转动空啤酒瓶，看着它慢悠悠停在面前，我的情绪突然激动……去他妈的！不想了，这操蛋的回忆，这些该死的过去就应该随着啤酒一同喝进肚子里，然后尿出去，带着对过去的不爽比谁尿得更远！
……
郑浩手里拿着话筒，试了一下音问我们：“谁来？”
冯轩摇头。
我拿过话筒，走到客厅，玻璃门上的光影编织出过去，我于是扯着嗓子嘶吼着《烂泥》，旋律带着对生活的悲哀与不甘飘荡在夜晚上空。
“……你叫我烂泥巴，叫我烂泥巴，反正一个一个拨不开人心面纱，让我自伶自卑自我自大当一个笑话；你叫我烂泥巴，叫我烂泥巴，身在现实活在那些不起眼的挣扎，至少活成什么不必谁评价，也还算有用吧，生在烂泥的花，藏在泥土之下，任凭四周霓虹繁华，默默扎根不说话，总会有一天啊，我会有一天啊，褪去满身灰土泥沙，等一场大雨发芽……”
歌声里我无法自拔，我烂泥的人生，散发出让人嫌弃的恶臭，在城市的霓虹里丑陋不堪，可我不会放弃，因为我将沉淀，带着对过去的告别，开出最后的花朵……
在这个夜晚，我们放声歌唱，带着满腔不爽，歌唱不甘，发泄愤懑。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放纵的歌声戛然而止，打开门，歌声瞬间涌出房门充斥整个冰冷的楼道，谭滢站在门外，眉头紧锁，冷冷的看着我。
我点燃的情绪“嗖”的熄灭，她冷冷看着我，然后越过我走进去，在几人的注视下将唱歌机的电源拔掉，喧闹的房间立马安静下来。
“这谁啊？女朋友？”
“嘘，别说了……”
郑浩赶紧捂住冯轩的嘴，闻言，谭滢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我瞬间酒醒，摸不清她脾气的我瞬间怂了，这两个缺德的家伙，口无遮拦是要坑死我啊！
……在两人的不解中，我像一个合格的狗腿子，和他们划清界限，义愤填膺冲他们吼道：“看什么看！不唱了！这是我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