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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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急急忙忙跟着老头穿过马路来到车前,一看有六名警察站呈半圆形在等他,不禁倒吸口凉气。警察不是财神爷,找上门来凶多吉少。心中发虚,问起话来都战战兢兢,“请问,有什么……有有什么,什么事?”
老高声音洪亮地问:“这辆车是你的吗?”
老高腰板笔直,高大威武,一脸的正气,外形气质与矮小猥琐的司机形成了鲜明对比。司机一恍惚,竟然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为非作歹被人逮个正着的罪犯,不由自主地哈下腰,人当即矮半截:“是是是,是的是的,没没没错。”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知道知道,啊,不不不知道。”
“交规学过吗?”
“学学学过。”
“你已经违反规定,超高超载了。”
“——就这事?”司机一听,就这事?吓我一跳,真是的。当下如释重负身高恢复。他往车上瞟了一眼,小声嘀咕道:“才一点点嘛。”
老高说:“才一点点?往往就是这里一点点那里一点点的疏忽大意,才埋下车祸隐患,最后因小失大。你们这帮人就知道多拉快跑,唯利是图,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恨不能一趟就把一生的钱都赚到手,等出了事才知道追悔莫及……”
如果孙明畅他们任何一个此时在场的话,一定会做一脸聆听上级教诲的虔诚,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等老高教育完后,一定会及时地承认错误,上烟上笑脸尽在不言中;如果对方还不解气,还要罚款,一定会乖乖认罚,并且决不索要发票,除非对方硬给。但事实是,多数时候,罚票是你不强求,对方“懒”得撕。一旦遇上这帮人,孙明畅们宁可对方是装聋作哑懒得撕票的执法者。他们好,他们让他们活,他们是相濡以沫的一家人。他们和列车上那些以权谋私的乘车员一样,是一丘之貉。碰上这种人,只要认了罚,不提罚票,两家便作鸟兽散状,演出到此结束。
可惜的是,老天有意安排他们这会儿缺席,这出在他们无数次惊心动魄的历险中最不起眼的一出小戏便不能及时收场。
司机虽然不声不吭,可骨子里认为老高小题大做。跑了多年的长途,哪次不是装得钱饱货足?有哪个警察会对这种司空见惯的小问题吹毛求疵?
所以,司机嘴上不说,心里大不以为然,甚至对老高上纲上线心生烦躁。他不停地倒腾站姿,好像地上有芒刺,扎得他不能稳住精气神,乖乖地站着不动。
老高讲得起劲,嘴角冒泡。看来,他还是一个热衷演讲之人。
司机用右脚在地面上轻敲鼓点,心说:这王大妈又臭又长的演说能不能在百下内结束。要是没完,那盘叉烧蟹估计没得剩。海三那小子,能吃得很!
老高见司机满不在乎的油条样,本来就不爽,最后见他居然不懂事地用脚敲起节奏来,不禁勃然大怒,声音窜高八度:“你错了没有?”
司机吓一跳,下意识地连连说:“错啦错啦错啦。”
“认罚吗?”
“认罚认罚。啊,什么……还要罚款哪?”司机这才听清老高的意思,急得叫起来:“警察同志,我认错还不行吗?求求你别罚了,再罚我就没钱回家了。这不,刚补了两个胎,身上就剩下几顿饭钱啦。”见老高不理他,急得围着老高转,恨不能手脚并用,“警察同志,我头一回进广州,不懂你们的规矩,以后,我注意就是了。好不好?警察同志,教育从严处理从宽嘛,我知错了,下回一定注意。”
老高轻视地说,“一听说罚款就急成这样。刚才不是无所谓的很嘛,来啊继续啊。你这号人,就两个字:欠罚!不罚你不长记性。今天罚定你啦。”
司机要哭了,说:“警察同志,我错了还不行吗?给个认错机会嘛。”
老高头一扬,说:“晚啦!以后别人教导你时,老实点,别自以为是。”
司机垂死挣扎,说:“我错了我错了,我认错都不行啊?”
老高得意地说:“可以,交了罚款,回头好好反省去吧。”
司机可怜巴巴地仰望老高,总不相信事情会落到罚款的地步,“真罚啊?那那那要罚多少啊?”
老高用手比划个手枪,说:“八十。”
司机叫起来:“啊,这么多啊?可不可以少一点?”
小孔早烦了,吼过去,“你当逛菜场,可以讨价还价哪。”
司机一看大局已定,这帮警察铁心罚他,再求爹爹告奶奶已没用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摸出一张百元钞票递过去,气鼓鼓地说:“喏,给吧,退我二十,开张罚票。”
司机一副我吃亏你也别想占便宜的小人嘴脸彻底惹火了老高。他盯着司机,后牙根咬着,愤然想,不能轻易放过这家伙,得找点岔子。“小陈,给他开张罚票。”他倒剪双手盯着货车顶,“我问你,拉的什么货啊?”
罚款一交,司机便以为现在他谁也不欠,要欠也是这帮吃饱撑的警察欠了他的,所以口气也变了,既委屈生气又理直气壮:“包装袋”。
老高问:“有发票吗?”
司机白眼一翻,说:“咋会没有。”
老高说:“拿来看看吧。”
老高接过发票,小孔拎亮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照着发票。
长方形的正规发票上注明包装袋的名称、规格、重量、单价、数量,合计价格。老高是单位上的业务骨干,这么多年的查车经验,已经使他对各种型号的货车载重量和总体积了如指掌。现在,根据这张发票提供的信息,他在心底迅速计算这些物品的总重量和总体积,一分钟后,他得出结论:这辆车上还装有其他物品。他把手往司机面前一伸,说:“其他货的发票也拿出来吧。”
司机一怔,疑惑地看着老高。
老高说:看什么看?别说你车上就只有包装袋啊。
司机傻了。老天爷,这高个子警察显然要在鸡蛋里面挑骨头,存心要跟他过不去了。跑车跑了这么多年,头一回撞上这么不依不饶的警察!
不是已经认罚了吗?他还想干嘛?哦,对了,八成不该向他们索要发票。其实罚票对自己毫无用处,回去又不能报销。
只不过,刚才心里有气,不想让他们占便宜罢了。谁知,比自己小气的人在跟前杵着哪。糟糕,孙明畅他们到底装的是什么货?
老高说:“喂,问你话哪,听见没有?”
“这这这……”司机吞吞吐吐回答不上来。当时,他只对孙明畅的运费感兴趣,至于是什么货,他问都没有问,只记得是一些方方正正的纸箱子,上面好像,好像写有“高级牛仔裤”的字样。
老高说:“怎么,拉什么货都想不起来了?”
这个跑了多年长途车的司机突然心虚了。
万一那些货不是牛仔裤可怎么办?万一里面挟带毒品或违禁品怎么办?真不该要那罚票,八十块钱他们拿去好了,那点钱肥不了他瘦不了我,干嘛要这么小心眼啊?瞧这麻烦来的,不带犹豫的!
老高有趣地打量他,笑道:“要不要帮忙下货来提醒提醒你哪。”
老高眉头舒展。这个自以为是的司机,现在浑身长疮似的愁容满面,这表情变化,真他妈减压啊。
其他队员也来了精神,个个猎犬般端起了扑贼的架势。
司机虽不认为自己是贼,但也慌了手脚。
如果交不出那批货的发票,这帮警察会放过自己?万一那些方箱子里装的不是牛仔裤,而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那才倒大霉呢。那两千元运费泡了汤不说,自己还极有可能被牵连进去。
要什么发票?操他娘的!司机一边暗骂自己,一边凭着记忆老老实实地说:“发票不在我这儿,在货主身上。他们拉的……好像是牛仔裤。”
但愿是牛仔裤。
老高说:“好像?货主在哪儿?”
“在餐馆吃饭。我这就去叫他们来。”司机说罢拔脚要走。
“站着别动。”老高喝住了他。“货主姓啥?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