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会来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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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吴海三找上门来。
他的突然出现令闫晓梦心动过速。她不相信他是顺路过来看看的。对他而言,她有啥看头呢?
她的面部表情并没有和她心理活动相匹配,她想起餐馆里的人骂她神经病,脸色便挂霜一样,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
吴海三笑眯眯地说:“我不能来吗?这里我可经常来。”
闫晓梦挖苦道:“哦,是嘛。是不是怀疑我是暗探哪?真是做贼心虚啊你。我看哪,你们才是神经病!”
吴海三不请自进,自己找烟箱坐下来,说:“既然是明白人,就应该体谅我的难处。你说,那天我凭什么相信你呀?”
闫晓梦说:“今天你就相信我了,所以敢露面了?”
吴海三嘿嘿笑,说:“至少我知道,你的的确确在做这一行,还是个新手。之前呢,是个人民教师。教师好,干净,不复杂。”
闫晓梦瞪着他,惊讶地说:“你在调查我?”
吴海三说:“小心总没错吧。”
闫晓梦说:“是方会会介绍我去的呀。莫非你连会会都不相信?”
吴海三不急不慌地回答:“会会倒是一个热心人。可是,好心办的未必都是好事。”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喏,这是我家今天的烟价。如果还合你的意,咱们试着合作呗。”
闫晓梦一边接过纸条,一边说:“你不是不做这行了吗?”吴海三耸耸肩头,扮了个鬼脸。她飞快地浏览纸条,阴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吴海三的烟品种不多,只有遵义、黄果树、贵烟,红梅、云烟、茶花、红塔山和阿诗玛,这八个品种是商场走得最好的几款香烟。
吴海三的烟价比刁家的平均低两块还多。闫晓梦按捺住体内汹涌澎湃的兴奋之情,故作高深地摇头,不温不火地问:“烟做得怎么样?”
吴海三说:“你这不是问王婆瓜甜不甜嘛。”
闫晓梦说:“价钱还有得商量吗?”
吴海三说:“没商量。大家都拿这个价。不信,你可以去找几家问问。”
闫晓梦说:“问人家干嘛?生意各做各的,你觉得没商量就算啦。如果从你这儿得不到优惠,我找你干吗?我还以为你的烟有多便宜呢。”
吴海三像蛇似的发出咝咝笑声,看戏一样看着闫晓梦,说:“行呀你,一个铲场子货的新手,能把这话说得跟老江湖一样,你离学坏的那一天不远喽。”
闫晓梦的脸刷一下红到耳根,那装出来的沉稳和老练顿时烟消云散,露出了仓皇不安的本来面目。她这模样倒把吴海三弄得局促不安,好像无意中揭了别人的伤疤有多不地道,于是赶紧补救,说:“要不这样,再让你两毛。”
“不,五毛。”闫晓梦怒睁漂亮双眼,长长的睫毛奋力夸张地往上翻翘,似乎警告对方,别惹我家主人呵!她怀着报复之心轻轻有力地说着。心说:既然被你看破红尘,索性破坛破摔。戳了我的短,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吴海三说:“你,过分了。”
闫晓梦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吴海三。两人僵持不到半分钟,吴海三突然说,“好吧,我投降。”
愤怒和羞愧随着吴海三的投降,顷刻之间从闫晓梦的头顶向下滑翔,从脚尖咝溜钻进地下,巨大的喜悦飞上眉头,她的眼睛笑成弯豆角。她向吴海三伸出了手。
吴海三握手时自嘲地说:“我怎么第一次感觉自己不像在做生意。”
闫晓梦笑,说:“不像做生意像做什么?总不至于在这个脏兮兮的,氧气不充分的地方找到作诗的感觉吧。”
吴海三受到感染,也笑,说:“别说,还真有那么一点感觉。”
闫晓梦赶紧给吴海三泡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又从柜台里拿出一包烟递过去,吴海三只看了那烟一眼,便说:“我不抽这个。”
那是一包崴烟,因为扯皮整条烟被拆散后留下来的,柜台里还有好几包这样的烟呢,遇到熟人上门,她就拿这烟招待人。闫晓梦有点难堪,辩解说:“我不会抽烟,所以,分不清好歹,在我眼里,它们都一样。”见吴海三扯着嘴角意味深长地微笑,脸不由发烫,诚实地说:“如果把正品烟拆来搞招待,我可招待不起。”
吴海三抽着自己的烟,说:“你这人还算坦诚。”
闫晓梦受到鼓励,也不别扭了,说:“你是做这个的,却不抽这个,为什么?”
吴海三说:“做这个已经够坏,再坏自己的身体,岂不是没脑子嘛。”
闫晓梦说:“既然知道坏,还做?”
吴海三说:“和你一样,上贼船下不来了。”
闫晓梦有些郁闷,说:“做这个真的坏吗?”
吴海三说:“你是当老师的,老师最拧得清是非。可现实是,分清是非的人未必活得滋润,对吧?很多有钱人,创业当初并非个个循规蹈矩。循规蹈矩是挣不了钱的。所以嘛,不必给自己套上道德枷锁,想挣钱就挣钱,别想太多。干坏事的未必都是坏人,干好事的未必全是好人啊。”
闫晓梦笑道:“没想到你这么能找借口。”
吴海三问:“你认为自己坏吗?”
闫晓梦说:“我可是顶顶好的良民。即使现在做上这个,也是生活所迫。”
吴海三说:“这不就得了嘛。”
两人越吹越投机。来商场这么久了,一直没找到对自己脾气的人。冥冥之中,闫晓梦觉得和吴海三之间存在某种默契,他们可能会因此成为好朋友。不过,她的好心情没能维系多久。吴海三临走时一番话把它搅得一团糟。
吴海三说“你对面那个姓刁的女人很难缠,在她眼皮底下做生意苦得很。如果有离她远一点的门面,我劝你最好调换一下。”
闫晓梦说:“她怎么啦?我觉得她还是很不错的嘛。”
吴海三说:“哦,奇迹啊。你恐怕是商场里唯一说她好的人。要想发财,最好离她远一点。”
闫晓梦有些着急,说:“可是,这周围不是还有很多人家吗?”
吴海三说:“看来,你对商场的情况真是不了解。在这儿,有钱有关系的大户没人敢惹,而那些上无关系,下无资金的散户小户最受气,他们通常是工商收拾的对象。”
闫晓梦不解地说:“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吴海三说:“同时也是她收拾的对象。”
闫晓梦说:“我不惹她不得了。”
吴海三说:“她会来惹你。”
吴海三走后,闫晓梦发愁地朝刁兰英看过去。
刁兰英正趴在桌子上睡觉,鼾声像小闷雷滚滚不休,乱蓬蓬的脑顶仿佛一张没有五官没有表情的黑面具,神秘莫测地向着她,使她整个下午都好不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