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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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男人用远程摄像头监视着市中心的一幕幕，他死死盯着画面，深邃无底的黑眸深处，一片仓皇凌乱，杀意却在黑沉沉的瞳底翻涌。
他是马闯，是马得中的儿子，是白珉的宿敌。
发现身后跟着一辆不远不近的轿车，马闯放大画面，黑眸微眯。
警视厅，还真有两把刷子，马闯阴恻恻笑，语调黯淡深沉：“就让我看看谁的命更硬。”眼里涌动的血色邪魔慢慢浮现了出来。
目标车辆忽然侧拐，在前面的红绿灯分岔口提速，崔铭见状脸色一变，秦朝云的出租车就等在那里白线。
“这是要同归于尽吗？”开车的阿杰不得不跟上。
在这分秒必争的紧张时刻，容不得崔铭谨慎思考周全且万无一失的计划，反复失去妹妹的痛麻痹了他的理智。
崔铭命令道：“最大速度，快！”
后排的阿飞不可置信，虽然是救人，但没有规定救人要一命换一命吧！但他们是警察，就得抱着必死的决心执行任务。
阿杰没有说话，呼吸紧张，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就在两辆车即将碰撞时，前面的轿车忽然急转弯，与前面的出租车险险擦肩而过，几乎是一毫米的距离，甚至摩擦出了闪电火花，随即向另一个路口扬长而去。
这一幕是始料未及的，在来不及刹车的三秒内，崔铭抢过方向盘，向前方的路灯撞去。
这一切都太快了，在一阵巨大的声响中结束，空气寂静，万籁俱静，唯有风声。
两秒钟后，车辆避行，硝烟四起，轿车翻盖，人群尖叫，鲜血蔓延。
秦朝云失魂落魄下车，跌跌撞撞跑过去，大声喊：“崔警官！崔警官！”说着，一边掏出手机打120。
后座的阿飞还有意识，安全带保住了他一命，但主驾驶的阿杰与崔铭就没那么幸运了。
阿飞奋力从窗户爬出来，他只是一些不轻不重的外伤。
见到秦朝云，二人只是对视一眼便交换了信息，从对方的眼神中，他们都明白了这件事极大可能的后果。
崔铭倒在血泊中，阿杰压在他身上。
围观的人群熙熙攘攘，很快救护车来了，崔铭与阿杰被抬了出来，很不幸的是，阿杰当场死亡，崔铭尚有呼吸，须得立马抢救。
一路上秦朝云与阿飞浑浑噩噩，抵达医院后，崔铭被推进手术室，而阿杰被盖上了白布。
阿飞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抓着阿杰逐渐失温的手不肯松，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一起在警视厅服务多年，曾并肩默契破案，更是胜如亲兄弟。
秦朝云无法面对，她感觉到自己仿佛是在被一头野兽打量着，他就像是荒野上随时准备撕裂猎物的狮子，这样的目光足足笼罩了半分钟。
面临这样的审判，秦朝云还是迎了上去，阿飞的眼神复杂至极。
隐忍，痛惜，绝望，痛苦，不甘，愤怒，死死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盯出一个窟窿。
秦朝云再也承受不住，避开了目光，她大口喘息，负罪感与愧疚霎时将她整个人连带灵魂也一并吞噬。
手术室的红灯一遍遍冲击秦朝云的心，如果崔铭也有事，那她不会再有勇气活在这个世上。
看着秦朝云面如死灰的表情，阿飞终于不再看她。
其实阿飞明白的，这件事，阿杰的死不能怪到秦朝云身上，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警察的职责是为了守护百姓，勇敢面对每一次突发与意外，他们早就明白了要有赴死的觉悟。
众生平等，警察牺牲的大义落于末等，在生命为正义消失时迎来最高级的荣誉，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谁也怪不了。
阿飞终于流下痛苦的眼泪，看着阿杰被推走，他蹲在墙角，哭得像个孩子。
最终阿杰的一生将只有短短的几个字，为了保护民众而勇敢牺牲时，他才二十多岁。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且痛苦叠加的，随着分秒的流逝，秦朝云不得不安慰阿飞，虽然她自己也破碎不堪，但活着的人，必须要做点什么。
“对不起。”
头顶传来女孩微颤的声音，阿飞抬起颓废的头，二人视线交汇时，不约而同地悲愤起来。
阿飞示意秦朝云坐下，二人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他放下乱七八糟的情绪，摇头说：“秦小姐，事不在你，不必自责。”
秦朝云还以为自己会迎来一顿发泄，她很意外，又很感激，于是暂时都把悲伤放一放，敞开心扉聊聊。
夜凉如水，医院更冷。
阿飞将今夜发生的事讲给秦朝云听，她早就被凶手盯上了，这是给警视厅的挑战书，而这场车祸是第一战，以对方的挑衅为开篇取胜。
听了完整的来龙去脉，秦朝云背后发寒，原来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庆幸，是崔铭堵上性命为她博得的生机，有人替她负重前行。
秦朝云看着红色的手术中，长长的睫羽上挂着繁重的几滴珠水，眨了几回，晃悠悠跌落下来，视线迷迷蒙蒙。
阿飞就是看到这样的画面，透过依稀水气，映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倾世容颜。或者，阿飞忽然能明白，老大为何拼死保护这个女孩。
“谁都没有错，我一定会手刃凶手，为阿杰报仇。”阿飞眼眶湿润，红肿的双眼中是坚定的决意。
秦朝云抹了把眼泪，也跟着附和，这不仅仅是为了报仇，她还要拯救白珉。
从秦朝云与白珉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她的生活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第一步，是从一个千金小姐开始尝遍人世间的苦难。
“抱歉，我刚刚不是有意怪你，凶手太狡猾了，老大他一向冷静自持。罢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种紧急的情况，给他思考的时间不过三秒钟。”
阿飞希望这样说能减轻秦朝云的负担。
但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创伤不会减少，秦朝云挤出一个微笑，回应说：“我知道，我明白，本身也是为了救我。”
“我认为，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白珉，更能有利于捉拿凶手。”
提起白珉，秦昭有眼里的失意更浓了，她叹道：“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也联系不上他。”
“那么，你们平时有没有经常约会的地点呢？”
大家都理所应当认为秦朝云是白珉的女朋友，但只有秦朝云知道，她不是，甚至阿飞的这个问题，她也回答不上来。
“我……我不知道，我们也没有相处多久。”
与白珉的几次见面，都那么短暂，稍纵即逝。
阿飞：“还真是一个奇怪又神秘的人。”
是的，白珉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仅奇怪神秘，还心狠胆大，有白化症还敢暴用武力，单枪匹马杀出一片重围。
白珉能被抢救过来，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这起车祸很快便上了新闻与媒体报导，还好众人不知道崔铭三人的身份，否则能置警察于死地，怕是要引起一场恐慌风波了。
与此同时，医院周围，于匆匆夜色中闪过一个身影，悄然不动声色潜入医院，由于是深夜没多少人，他一路来到手术区。
在墙面，只是探头望了一眼，就这一眼。
秦朝云像是有感应似的，几乎同时看过来，可惜那个身影的速度更快，动作迅捷消失。
秦朝云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快速朝走廊尽头跑去。
阿杰：“秦小姐？？”
“是白珉！一定是他！”
当秦朝云来到那面墙的身后时早已空空如也，电梯没有动过的痕迹，她想走楼梯时被阿飞拉住，“冷静，秦小姐，可能是你看错了。”
秦朝云无助地四周张望，她怎么会看错呢？她向窗外望去，一片灯火通明的昏暗，行人三两，毫无异样。
“回去吧。”阿飞道。
回到手术室外，秦朝云更加失魂落魄了，她拜托阿飞：“但我还是想确定是不是他，可不可以麻烦你调动医院的监控录像，我想看看。”
阿飞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狼狈不堪的又何止秦朝云呢，落荒而逃的白珉只有确定秦朝云是安全的，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在活着。
看来这是一场殊死拼搏了，这场博弈，只能活下来一个，不是对方，就是白珉。
但是，为什么！这场博弈的代价是秦朝云！
走在夜色中，白珉的伤还隐隐作痛，看到新闻的那一刻，他呼吸一滞，熟悉的背影在黑夜中那么显眼，他立马开车赶来医院。
就是为了看她一眼。
原来爱是一眼万年，是早就根深蒂固，是分外想念那朵含蓄的红玫瑰。
眼瞧着渐渐颓败下去，日光忽然携着月华两重相撞，就像白珉第一次遇见秦朝云，念不断的贪嗔痴，分不开的连理枝，恨别离，长相忆。
让白珉感受了久违的温暖，原来他这样的人也可以等待一场惊鸿的邂逅。
夜色中的青年形单影只，所以，这场与凶手的较量，不惜一切代价，他也要赢。
谁曾想，不过多看了秦朝云一眼，便弹奏了一场白珉的半生无端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