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谁走漏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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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每日都是临近黄昏才出宫,在忙什么?”谢长柳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其他意思,自己问出来后才是反应过来,好在李清持也没有多心。
他说:“十一是祭祀大典,近来礼部的折子就多起来,陛下需要批复的也多,下官也就落不得闲了。”
谢长柳了然,又见他接着道:
“不过今日下官可以早些回去,陛下说,见下官也跟着忙碌,没有过个清净年,后面无需下官跟着了。”
陛下至少还是体恤人的。
“嗯,今儿才初三,可以去邻里之间走走。”
李清持面露难堪,本就清秀的脸庞都挤在了一起。有些支支吾吾道:“实不相瞒,左右邻居都不与下官来往?”
谢长柳拧眉,看着纠结的人问:“为何?”
李清持重重的叹息一声,眉宇间带着落寞。“或许是嫌弃下官的出身吧。”
谢长柳固然是没有细问,可也猜得到他的出身并不算好,能在汴京方站住脚就把家里人都接过来,许是蜀中本就不是一个能容下他们的地方。
谢长柳这些年见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他自然也能明白一点,李清持曾经经历的是哪般。
其中的坎坷,谢长柳不会追问,只是追悔自己方才的一时口快,踩到人的伤心处。
好歹是李清持并不介怀,几个吐息之间,那生出的难过就被抛到了脑后。
他有些欣喜的对谢长柳分享。
“不过,下官明日要去元侯府上拜访。”
元侯就是元艻,当年他元氏在汴京首屈一指,陛下曾为他加官进爵,不过,他这侯爵之身只是个虚名,并无实权。
谢长柳有些意外,李清持怎么还跟元艻扯上干系了。在他看来,李清持这样的涉世未深的少年,初入汴京这个沼泽,都还不知这里的水深,哪里就还能跟元艻那样的达官显贵有牵扯。
就是元艻,他自己向来都是利益至上,哪里是会认识一个对他毫无用处的人。
“元艻?”
李清持点头称是。“自下官入京,元大人对下官多有照顾。”
谢长柳固然是不解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李清持会跟元艻认识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毕竟,元艻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实在是想不到还会认识、照拂一个小小的庶吉士。
“嗯。”
元艻在他的眼里并不是个好人,而李清持似就是一个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少年,哪里知晓元艻背后的面目,在他看来,莫不是觉着元艻跟他说上几句话,就会生了仰慕之心?
“您敬重他就是了,他是重臣,也别走得太近了。”
李清持原本还自得其乐,如此一听,便知是谢长柳话里有话。“谢先生此话怎讲?”
“那等高官,哪里就是你以为的平易近人?”
李清持摇头,为元艻辩解着。
“元大人知晓下官是从蜀中而来,曾多番与下官聊起故乡,他说,他很喜欢蜀中,年轻时也去过。”
说起来的时候,他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看来,元艻给他留下了太好的印象,以至于一点猜忌都不会生出。
“您可能不知,下官如今在汴京有几个熟人,都是元大人介绍的。”
“都是些什么人?”
“来往蜀中与汴京的一些商人,还有几位去蜀中任职的官吏。”
元艻那样人,怎会与人平白无故的交好,还是李清持这样的芝麻小官?谢长柳觉着不对劲,还会给他介绍人认识?这哪里是元艻,这莫不是说的元崧?
谢长柳直觉这其中定有门道,可也说不准。
他想着,李清持如今是陛下身边伺候笔墨的,在陛下身边,能知晓宫外人不知晓的事情,莫非说,元艻是有意拉拢李清持?叫他从中做事?
“他可是有托你为他办事?”
似是怕谢长柳误会了元艻,他声音都拔高了,“不曾、不曾,是下官,是下官多番麻烦别人。您也知晓,下官来汴京是孤身一人,去年的时候,由于路途遥远书信都递不回去,还是元大人帮忙找了顺路的人替下官带信,才解了父母的挂念 。”
“就是这些吃食,都是托人从蜀中带来的,已经很是麻烦他们了。”
李清持眼里的元艻,实打实的一个好人,早已经根深蒂固。
谢长柳没办法再多说些什么,不然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固然是担心元艻接近李清持是别有目的,可他实在不知,李清持身上究竟有什么是元艻想要的东西?他一个区区的庶吉士,纵然是能在陛下身边触碰到最先的消息,可,元艻的人遍布朝廷,说不定后宫都有他的人,一个李清持,至于他如此密谋吗?
镇北王说,元艻如今站十皇子,李清持透露,元艻是去年就接近了他,那元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过站位十皇子的呢?又是什么时候知晓了陛下有易储之心的?
谢长柳想不出所以然来,如今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话说,夜宴那一日,元艻父子在后花园争执,却是没有后续。想来,元艻的识时务叫陛下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陛下会对付元艻是因为帝王的通病,不能容忍外戚的壮大。而元艻却在陛下的质疑下另谋出路站位十皇子,让陛下本就在为十皇子积攒人脉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机会。
元艻的逆风翻盘很是时候,他也能找准时机。
固然是对元艻有戒心,但,陛下说不得会利用这个机会,利用好这个人,如果真是这样,让谢长柳感受到了危机。
元艻一旦再次有了陛下的庇护,他就没有机会把人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来了。但是陛下也不会让元艻真的成为十皇子的心腹,顶多在用完了他的价值后就一脚踹了。陛下若是真打算用元艻,那谢家的仇难不成还要等到十皇子登基了才能报吗?只是,对于如今的他来说,自认为是没有机会活到那时,等不到顺其自然的时候了。
秦煦手里有元艻的把柄,谢长柳觉得,必须得让秦煦拿定主意,向来权利之争,都不会顾念亲情,人元崧都大义奉公,秦煦若是比不得元崧的武断就实在是优柔寡断了。且元艻威胁到了他的储君之位,他不提前做出反击,等到了元艻回过来神的时候,他的处境可不会比现在要好看多少。陛下如今又要留质,琅琊与云中的势力怕是用不了了,前段时间去南巡的作为算是白费了。对于秦煦来说,他已经岌岌可危。
谢长柳正愁没有机会把留质的消息传到东宫,机会却是来了。
小詹妃似乎总能在谢长柳一筹莫展的时候出现。
“娘娘,我卖您一个人情。”
“陛下要留质,藩王,储君用不了了,您透露给太子,也可让他重新对您拾起信任。”
小詹妃闻言一怔。
“留质?”
陛下要留质的消息怕是知道的不多,就单从那日帝王与他所讲,也看得出来陛下也还没有确定主意,毕竟,藩王那边并不好应付。
谢长柳点头,“我想您也知晓,陛下早有易储之心,他这一举动,无非是为了牵制藩王不给东宫留后路。”
不管陛下有没有猜到东宫南巡的时候是否有和两地藩王搭上关系,他都是有备无患了,只是却把东宫的路都堵死。
东宫头上顶着帝王,还需面对各方势力,可谓是四面楚歌,元氏也不在依附于他,除了那印象堂背后的几大家族还走了个邱家,于如今的秦煦来说,势单力薄。
小詹妃的确早知陛下有易储之心,那个时候,帝王自视可如泰山之寿,但过去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放下这门心思。“陛下的确够糊涂的,要是换了我是太子,早反了。”
她面上带着讥讽,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说也就说了。
谢长柳却是不以为然,如果是说谋反易如反掌,这大梁早就不姓他秦氏的了。
“史书难评,正义难匡。”
小詹妃深以为然,她倒是不会怀疑谢长柳消息的虚实性,只是,好奇他借自己的口传给东宫留质的消息是为了哪般。
如果真要卖东宫一个人情,他自己卖出去不是更好,东宫向来是有恩报恩,得了谢长柳的好处,人家可都记着。以后有东宫在背后襄助,他若是办什么事不是更轻而易举?他倒好,这等人情都随意送了人。
“你消息从陛下那得来的?”
“是,知道的人没几个,借你之手告知东宫,也是想借东风吹出去。”
小詹妃就是不解了,既然这消息知道的没几个,可忽然传出去了,陛下哪里不会怀疑到他头上。还不待小詹妃问出什么,谢长柳笑道:
“藩王一旦得知这个消息,那汴京可有的热闹了。”
“你不怕陛下怀疑到你?”
“陛下身边有一位庶吉士,从蜀中来的,年轻有为,却未经世事。”
谢长柳话里有话,饶是小詹妃都听出来了。“你要做什么?”
“元艻在接近他,我想知道元艻要从一个庶吉士身上得到什么。”
一旦消息从他这里传出去,不出五日,全汴京的人都知道陛下要留质的消息,那个时候不只是藩王会谴责陛下,百官都是会对陛下乘胜追击。届时陛下要么顺水推舟严明留质,要么就一口否决,留质就只能成为泡影。
他不知道李清持的嘴有多严实,会不会被元艻撬开,但不管撬不撬得开,只要消息传出去,他与李清持都脱不开干系。
陛下会怀疑他与李清持,毋庸置疑的。
不说他会不会否认,陛下也会思考他的处境能不能把消息递出去,毕竟,在陛下看来,他不过是被困在宫里难以施展拳脚的人质罢了,而最可疑的人只有李清持。
元艻如果是知晓了陛下要留质的消息,他势必会第一时间找上李清持,他埋了这么久的线,总得要启用的,李清持就算是无辜,可拿人手短啊。
元艻接近李清持不可能没有目的。
作为陛下身边侍奉的,总得有那么个别人不知道的消息,而攀上李清持,就好比在陛下身边安插了耳目。
陛下怀疑上李清持,一定会严查同他有来往的人,届时元艻也只会浮出水面。
一个前不久才扬言要辅佐十皇子的人,如今又接近李清持,打探帝王的消息,对于陛下来说,他犯了大忌,陛下容忍不得这样的人,他倒要看看,帝王会怎么做。
小詹妃却是明白了谢长柳的打算,他以身试险,却又叫他人为他试险。
旧时所认识的谢长柳,她早就不清楚他是怎样一个人了,如今看到的,哪里就是表面上的光风霁月。
“你可要害了他?”
谢长柳一怔,他的确有利用李清持的意思,只是,会不会害了他一开始在他这里是否定的答案,但是,这一举动无疑会让李清持受到无妄之灾,现在他也不确信会不会害了他。
“不知道。”
小詹妃并未说什么,就算是谢长柳真要让无辜之人受累,那也是他报复使然,只能说,是那庶吉士大人命途多舛。
临走前,谢长柳递给了小詹妃一物。
她看着红封,有些愕然。
谢长柳笑着解释。
“这是给十一皇子的利是。”
逢年过节的时候亦或者是生辰的时候才会收到利是,现在也是压祟钱。他们还做小孩子的时候,都会有,只是,他们两的人生都是一样的多舛,旧时遭遇变故,早已经没有了家,哪里还有利是可以收。这么多年了,她再一次收到利是,却叫她恍若隔世。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她曾经不喜欢却又眷念的家,在家里,她可有可无,每一年也会收到利是,可是,不是她独一无二的。父亲不爱她,但最后在夫子带走她后,一口咬死家里没有她这个女儿。她以为他是不爱,但最后只有她一个人有活路。她改头换面,再也无人得知她的过去,如今,她为人母,却是不兴旧时那一套。她以为自己这是在跟旧时划清界限,如今才算是明白,她根本是回不去了。
小詹妃收下了谢长柳的心意,却是想回他一物。
“这个送你吧,也算是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