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福寿长公主觊觎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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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抹了把眼泪,老泪纵横,是真替秦煦鸣不平。
“花盏说,如今朝廷里,已经有人开始支持十皇子了,虽然十皇子还年少,可再过几年,陛下怕是要开始给他建府了,一旦建府,也要接手政事了。您这样不争不抢的,咱们东宫就没活路了。”
“东宫虽人前显贵,可人后的艰难谁人得知?”
秦煦看着佝偻的老人,如今这个年纪却还在为了他操持上下,提心吊胆,他哪里就是铁石心肠,毫不动容。
他说得对,他还在贪慕那父子之情。
可,他真的无法撇开一切。
他这一生,哪里就顺心顺意过,要的人没要到,留下的人留不住,反正他什么都没有……
鱼公公说老君是为他好,东宫后院定了人,也可早日开枝散叶,有了皇嗣,陛下也不会一味的心狠,但,在天家里,凡事跟利益沾上了关系,谁能说谁是好心。
老君是先帝的姊妹,福寿长公主,如今已是八十高龄。本该是尊荣无比,却命途多舛,三嫁三出。
说起这位公主,也是唏嘘不已。叹起女子命苦,也悲起身不由己。
第一任驸马,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还是当初在位的陛下赐的婚,那位将军英武不凡又战功累累,打马上街,为其喝彩捧场的女子数不胜数,可是汴京炙手可热的第一人。那年,公主年芳十五,方至婚配的年纪,在位的帝王也是对公主疼宠有加,为她觅得良婿,至于其中有没有帝王之术就不得而知。公主配他也是郎才女貌,婚讯一出,众人皆叹良缘天定,一位是金枝玉叶,一位是英雄将军,可为再世一段佳话。可惜,婚后不到一年将军再次出征却战死沙场,去时铁甲英雄,归来一具枯骨。
由于公主无所出,也不必为夫守孝,第二年又经陛下劝解,许给当朝的新贵,人前衣冠楚楚,也颇得帝王赞赏,初婚还算夫妻和睦,并育有一子,后,此人残暴崭露,嗜酒如命,性格大变,阴晴不定,常于内室殴打发妻与幼子。公主是有苦不能言,到底是家宅内事,不能广而召之,后此人变本加厉,将家财挥霍一空,欺凌妻儿,幼子病重,公主不堪忍受,哭诉于帝,帝判和离。三嫁门阀世家清河崔氏,好歹也是相敬如宾,直至如今。
鱼爷爷一字一句,如诉如泣,听得谢长柳都为之动容。
他万般没想到,东宫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以前还觉得秦煦未娶妻,他如意,他高兴,他庆幸,可今日这么一听却是替他心疼。
他不欲再听下去,不然他怕他还撑不到找元氏报完仇了。为防被秦煦发现,他悄无声息的下了假山,从后花园走出去。结果迎面有人过来,一盏灯笼不算明亮。他眉头一皱,为了提醒后花园里的秦煦,他捡了石头丢进园子里的养碗莲的水缸里。
噗通一声,就像是惊飞了夜间的鸥鹭。
或许的这突兀的声音,来人停止了脚步,他举着灯笼试探看清前方是何人,然而一无所获。
谢长柳丢下自己的灯笼人才跑了。
秦煦与鱼公公听着声响,对视一眼,自知是此处留不得了,整理好仪容从里边出去,却见到了过来的元艻父子。
元崧面上清清冷冷,但礼数周全,比起站得八风不动的元艻好上太多。
秦煦目光先落在摆在石山上的灯笼上,里面的一小截蜡烛已经快燃到底了,被人就这么丢在石山上,将熄未熄。他说:“这夜宴还是太过枯燥,舅父也坐不住。”
他可以猜出是有人知道他在里面,或许也听到了他与鱼公公的交谈,而丢出石子是为了提醒他们来人了。
他不知发出声响的是何人,也不知他在里面的话是被谁人听了去,但他看着元氏父子脸上的冷漠,也知不会是他们。
秦煦回想着自己方才的话,想来也不算什么把柄,倒也缓缓放心了。
元艻对于能在此处见到秦煦表现出了烦躁,脸色本就不好,如今一看,更加难看了。
“我人老了不比太子年轻,出来吹吹风醒醒酒。”
秦煦也不计较他的语气,点头作罢。
“那舅父您就醒着,我先回去了。”
“太子请便。”
谢长柳回去后不久,镇北王又来了,似乎是才丢了碗筷,身上还带着酒气。大摇大摆的进来,也看不出人醉了没。
“你出去没?”他一进来就质问,此时,御宝阁连个来接待的人都找不着,里面的席间还未散,有的已经人事不省。
谢长柳把人迎进来,可怜茶壶里的水都不烫了,他也没有要泡茶的意思,倒了两杯温水搁着。
“为何您那般在乎我出去没出去?”
谢长柳就怪了,莫非,是镇北王早知夜宴上会发生什么,秦煦会去后花园也是在他的算计之中?那后花园里他遇见的人会是镇北王吗?当时,他除了看见一点明火,并不能看清人,一来是夜间太黑,除了那灯笼,并无什么显眼的,二来也怪他自己的眼睛不好。
可若说镇北王要他看见的就是秦煦那一幕,也着实有些无趣。
“你不知道,后花园有好戏,原本是不叫你去看的,怕你藏头露尾的被人发现,可你不去看吧,本王又觉得可惜。”
“但本王知道,你就不是个会听劝的人。”他脸上带着揶揄,似乎是料定了他去过后花园。
谢长柳皱眉,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无关秦煦了。只是,能让镇北王如此记挂的,又是什么?
“什么好戏?您做的?”
见被谢无极冤枉,镇北王连连摇头。本来脸上带着薄红,由于是肤色经过长久的风吹日晒,像是小麦色的黄,这会儿带了酒气,又瞧着黑。
“跟本王可没关系。”
又接着道:“元氏父子在后花园争执,叫陛下听着了。”
谢长柳不动声色的挑眉,如果没错的话,那他刚才遇上的是元氏父子。
“陛下还有听人墙角的喜好?”
“非也,本王叫陛下去的,原是想有另外一出好戏,结果被他们毁了。”说着,镇北王面露遗憾之色。
“黑甲卫在汴京也不是真就陪着本王养病,打听了一些事情,还与太子有关,本是听说趁着酒醉,耍些手段要了东宫正妃的位置,结果地方叫人占了,太子也没醉。”
镇北王嗤笑一声,似乎对此行径颇为鄙夷。他也不知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太子被人算计,他提前得知消息,却是没有插手,反而说带着陛下前去看戏,真有种落井下石的意思。
也是,镇北王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与太子除了点血缘情亲在,还能有什么?不过是面子上的功夫,怕是连人都没看清。
谢长柳心底约莫是有了答案。他有听鱼公公与太子所谈,就有提及太子妃,想来,就是与镇北王所说的是同一件事了。
这个夜宴,聚集了太多天南地北的人,本也是喜乐的时候,却是屡屡有败兴之人。
既然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也正好。许是方才秦煦出现在后花园也是算计中的一环,只是,真就叫元氏父子搅和了。
只是,怎么元氏父子那般沉不住气?会在宫里起争执?
元崧意图拨乱反正,他为人正直,从不行苟且之事,如此性格却在元艻看来是愚蠢。他的正义凛然却是坏了元艻的好事,元艻想来利益至上,也不会轻饶元崧。而他把一切证据交于了秦煦,但秦煦却未上告陛下,而是隐瞒下去。他有时,看不懂秦煦了。
“元灵节,可不是会与父争执的人。”
元崧,温润如玉,鹤骨松风,别说是与人争执,就是大声说话都不能。
他就像那林间吹来的风,也是黄昏的夕阳,总给人和煦的感觉。
镇北王深以为然,但,若是元艻一意孤行,元崧如何还能忍得住。
“你知道十皇子如今朝中已经有人支持了吗?”
他盯着谢无极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试图从中看出什么变化,然谢无极从始至终都毫无变化,似乎一切都不能叫他有什么动容。
“那个人正是元氏。”
“你说,他不站东宫怎么好端端的站一个毛头小子?”
他问着谢无极也是在问着自己,但,在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与谢无极说起,就是来一探究竟的。
元氏跟东宫是什么关系?没有人会觉得元氏会跟东宫敌对,但事实就是如此,就算元氏不站十皇子,也不会继续站位东宫。
谢长柳不答反问:“他们吵什么?”
“一个义正辞严的表示要脚踏实地,一个表示要顺应天意。”
不用说,谢长柳都知道谁说的的是哪种话。
“天意,这个‘天’你说是谁?”
听着镇北王阴阳怪气的语调,谢长柳微微沉气。
看来,元艻早就知道陛下看重十皇子,他选择站位十皇子,一来是向陛下表忠心,二来是对付东宫。
“王爷跟我兜什么圈子,有话,好好说吧。”
镇北王恢复了郑重严肃的神色。
“元艻说的易储,是真是假?是你做的吗?”
易储不是小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陛下有易储的心思。
他见过太子,还算妥当,按理来说,只要储君无过,岂能易储?他并不觉得是陛下的主意。陛下好歹也是明君,哪里不知嫡长继位的道理,他自己也是嫡长,不然先帝哪里会给广南王收拾烂摊子。
他不信陛下会突然萌生这样一个想法,此事百害而无一利,陛下不蠢,亦或者是陛下是听信了谁的谗言。
而这个人,他首当其冲的就怀疑到了谢无极头上。
在他以为,陛下与太子关系和睦,太子也有本事,而陛下为什么要突然易储,最近陛下的异常就在于这个谢无极,他忽然出现在宫中,也是十皇子的先生,作为元艻口中的下一任的储君,十皇子被人推到了一个他本不能胜任的位置,而最后得利的不会是懵懂无知的十皇子,而是推波助澜与教唆一切的人。他没道理不怀疑他,他的存在就似乎是一切疑点的中心。
镇北王的猜测,有理有据,但是在他以对谢无极的看法,而谢无极也不仅仅是谢无极。
如果只是谢无极,倒也有这个可能,但他除了是谢无极,更是谢长柳。
谢长柳勉强扯了扯嘴角,牵出一抹冷笑。
镇北王怀疑到他头上,也是情理之中,但,有些猜忌实在无端。
“王爷冤枉了,我,站的是东宫。”
“你骗不了本王。”镇北王俨然是不信的。
“你若是站东宫,你为何会对东宫落井下石?那晚出现在东宫是要做什么?那日对本王的说辞可没用了。东宫里面有你的线人?你想对东宫做什么?陷害?是了,你说元艻是你的仇人,而东宫与元氏有脱不开的关系,你是想借刀杀人?”
镇北王接连好几个质问,然谢长柳不好回答也想回答。
谢长柳无奈,当初他站东宫,陛下不信,也以为他是要跟他争天下,现在他对镇北王说出了事实,镇北王也不信,以为他说要陷害东宫。
他解释不了当初种种,所谓的对东宫落井下石,不过是被陛下摆了一道,陛下不信他,也不会放心的用他的谋策,他早该想到的。
茶杯里的茶水已经冷到没有一丝温度,谢长柳一饮而尽。
“王爷,有想法是好事,但,想多了就不好了。”
镇北王注视着他的脸色,红唇润了水,颜色更深,像是瑰丽的珊瑚玉。
缓缓勾起唇角,同样喝了一杯冷茶。
“但愿如此。”
一句话落,似乎就像是结束了原本的剑拔弩张,也结束了镇北王的来意。
外边有风的声音,在吹着窗户,在吹着游廊上的灯笼。
谢长柳望着窗外的灯笼在风的怀里打转,里面的烛火忽明忽灭。
他突然问出了声。
“那位老君,是何身份?”
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无声的来风。
“什么老君?”
固然是声音很轻,镇北王还是听到了,一愣。
谢长柳才是反应过来,他问出了自己的心里所想。他不由得为自己捏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