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蜀地动乱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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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坐在案台后,神色深沉而严肃。由于是一下朝就来了御书房,身上的冕服还未来得及脱,冕旒半遮面,帝王之威仪毕显。
虽然父子之间有隔阂,但在朝廷诸事上,却都一致的契合,似乎那些沟壑从不存在。
秦煦应道:“是。”
李秋带着人把今早从大明殿收上来的折子一一堆在了御案上,偌大的桌子还堆不下,一部分摆在了地上,从急到缓归类。秦煦接着道:“兵部贪饷一案已经有了眉目,折子今日朝会已经呈上,父皇不妨先过目?”
陛下闻言一顿,李秋甚会察言观色,当即就从那一堆折子里翻出了东宫特制的黄色皮封的折子呈给陛下。
陛下看着眉头紧锁,秦煦审度着他看的得差不多了,于是缓声道:“儿臣查出,兵部流散出去的军饷,是为兵部内部个别官吏所贪,然,军械等物却是跟蜀地有关系。”
当初查出这一消息也着实让他自个儿一惊跳,他虽然一手在调查蜀地,可也从来没有想过,汴京如今发生的事情还跟蜀地有直接的牵连。
蜀地本身从一开始就不归属大梁,由于是外邦投诚,大梁皇室也深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箴言,一直在防备着他们反水,是以在蜀地的驻军一向都是重兵驻守,能去蜀地的都是战功赫赫的将士,虽然不及镇北王所带领的军队,可也不亚于其他驻军,对蜀地驻军的器械安排等从来都不少,只会有增无减,毕竟蜀地蛮横。
“小的贪墨不说,器械多数最后流散到了蜀地手上,儿臣如今有怀疑的人。”说着他顿住,去试探陛下的意思,陛下同样的在等着他做出解释。
看来大家心中都有数了,只是需要从他口里说出来给个证实罢了。
“连军此人如今不可靠。”
惊鸿一开始还传回了些消息,可以证实,飞鱼父母所说不假,蜀地暗潮涌动,且是蓄谋已久。连军在从中是什么身份已经有了端倪,至少他的人不会在向着大梁了。
“连军?”镇北王讶然。他当年从军中出去的,连军亦是。他还与之对过几回,他甚是欣赏此人,有勇有谋,且带着一种天生的统治者的气势,不怒自威,在军中总能自成一派,教人对他唯命是从。而由他带兵驻守蜀地,以他的能力压得住蜀地,朝廷也足够放心。只是,他会反吗?
“那人跟过本王好几年,是个能干的人,岂会糊涂?”
成为主帅,或许会让人从中尝到权势的好处,但越是精明的人更会知晓利害,从不会舍本逐末。
这句话当初秦煦也同样质疑过,可惜,证据都还是滚烫的,且还牵连着一百七十人的性命,不是说他以往的品性如何就能抹平得了的。
“可的确是事实,蜀地最近有新动作,儿臣已经派人出去暗中调查了。”
如今只要查实连军的嫌疑一切都可迎刃而解,不管连军最后是投敌还是一如既往的效忠朝廷,只要他敢舍弃了在大梁的身份,那大梁也不能够继续承认他在大梁的归属。
陛下沉吟,虽然一直都没改色,可,眼底的汹涌到底是出卖了他的情绪起伏。
归根结底,人是他当初信誓旦旦用的,现在出了事就好比被自己养的狗咬了一口,谁人会心情愉悦。“南疆呢?”
“就怕是跟南疆脱不开关系。”
蜀地一贯跟南疆同流合污,不难保证南疆这次是置身事外的。只如今他所知不多,一切都还在查证中,或许这个年后才会有结论。
三人皆心知肚明,蜀地一旦反动,届时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三人沉默不语许久,各有思量,却难得的是一致。
陛下思忖许久才道:“先压着,处理了汴京的这些人再说。”
汴京如今都还有的乱,他们实在是腾不出手去蜀地招架;二来,此事下定论还为时过早,光凭太子所言,不可确信,连军有没有反心,蜀地是否安稳,亟需结论,亦不可招摇出去,不然乱了人心。
“是。”秦煦并不意外陛下的处理方式,如今的确也不是好的机会。
看着太子低眉顺目的姿态,陛下突然解释。
“朕心里有数,不是不叫你插手,只是,蜀地不同于汴京的这些人好办,一切都要从长计议,而且如今是什么状况都难说。”
突然听到陛下的声音,秦煦有瞬间的愣怔。他没有想到陛下会跟他解释,如此殊荣,还是头一回,陛下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且在他面前从来都是维持着一个帝王的权威,解释?他奢想过也仅限于此。不过也是瞬间的事就恢复了,他正色。“儿臣明白。”
他走后,陛下还留着镇北王在御书房内。这段时日以来,陛下对他的态度,或多或少有点缓和,他能感受到,可是,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谢长柳持着书本却是走了神,直到十皇子叫了他许久,秦问礼也跟着叫喊,一声声‘先生’彻底的把谢长柳拉回了神。
“先生?”
谢长柳回头,却是放下书本,只跟他们讲:“你们先读着。”
陛下不限制他外出,是以他也常常能听到些前朝的风声,说是前朝最近有些动荡,陛下已经处置了好些人,不乏有如今后宫主子的家族。他如今困在御宝阁,又没有邱频在,所知甚少,许多都是从底下人嘴里听来的。
听得多了,纵然是闲言碎语他也上了心。近来御宝阁的宫人都在私底下流传,说是哪位后宫女主子在玉清宫门前跪了一日,陛下未能怜惜,仍旧是被夺了位份打入了冷宫。说是她在宫里一向谨言慎行,从未出过差池,虽然不受荣宠但陛下也恩待有加,日后成为太妃也能安享晚年,这次也是受到母家牵连,才落个如今凄凉的地步。
前朝发生的事情,后宫若是插手必然会连累的,陛下从来不会怜香惜玉,特别是关乎国体,取轻重缓急他只会快刀斩乱麻,不是在玉清宫门口跪上几天就能让陛下收回成命的。
或许朝廷发生的这些事情,也将是诸多事件的转折点,谢长柳倒是期待,等这些事情消停后,原本的朝廷又会是个什么局面,对谁最有利。
下午的时候镇北王冒着风雪而来,还不待人走进来,谢长柳就交代吉祥。
“镇北王是来接公子的,你去收拾了公子的东西带着,交给青竹。”
自从秦问礼跟着十皇子读书之日起,陛下也给他收拾出了殿宇住着,只是镇北王身为外臣,不好直接居住在宫里,依旧在宫外王府里住着,只每两日就进宫接秦问礼回家去小住。谢长柳只当今日也是到了秦问礼回家住的日子,于是也不耽搁,放人离开。
镇北王却坦白自己不是来寻秦问礼的。
“如今你担了个名头,教起书来倒也有模有样。”镇北王看着屋内那两端坐读书的小孩,不由得打趣起人。就单看着谢无极那一副淡漠从容的面孔,也无法把他和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教书先生放在一处试想。
闻言,谢长柳但笑不语,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罢了,自己哪里就真是教书先生,这名头,也实在是膈应人。
“说你是才智过人,有着盖世之才,何不如解本王一惑。”
“王爷但说无妨。”
镇北王便把如今朝廷发生的事娓娓道来,说完,却见谢长柳面色如常。他不仅挑眉,纵然是换了旁的人听完后多少都会有动容的,落在谢无极这倒好,面不改色,似乎就是寻常家话一般无足轻重。
“前朝发生了大事,你并不奇怪。”
他倒是好奇,莫非他真就不当一回事?打着智囊的名头在宫里混年头吗?难不成还是他谢无极当真就有着神机妙算吗?还能提前预知是非?
谢长柳并不知晓镇北王心中是如何揣摩自己的,他只是反问:
“您又为何能如此淡定?”
镇北王轻呵一声。“王朝更迭本就如此,时间久了,就好比一棵参天大树,他越是枝繁叶茂,地底下的根盘亘交错,就有多少看不见的虫子在啃噬,试图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的确如此,一个长久的王朝,往往都有着看不见的腐败,然后一点点的侵蚀着主体,直到毁于一旦。
“陛下的贤佐之臣济济一堂,文武百官,各有千秋,自然是可以匡扶这偌大的王朝的。镇北王特为此来寻草民……真是惭愧,只能教草民当做谈资听听罢了。”
镇北王盯着谢无极的那表现出云淡风轻的脸,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能把自己置于死地而后生,让自己的名气响绝天下,又岂会教自己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探出口风。
谢无极的手段,从他敢出现在皇宫的那一刻起,就该清楚的。这个人,若是用的好,那就是贤士,若是用不好就是奸佞。不过如今对他的身份还是有待商榷。
“你若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当初又岂敢信誓旦旦的臣服于天子?”
“天子么,自然是世人都会臣服的。”
“你心甘情愿?”
“自然是。”
“求什么?”孔夫子固然有着满腔才学都不愿出世,而他作为孔夫子的弟子,难不成就真为了名气而来?若是如此险隘,孔夫子又怎会乐意将自己的学问传授与他?这不是败坏师门名声么。
面对镇北王的步步紧逼,谢长柳一应从容应对,丝毫不显慌乱。“当然是为了一己之私了。”
镇北王哦了一声,语气怪里怪气的,还刻意的展现出意外。“谢先生还有一己之私?”
瞧他这话说的,谢长柳心想,难不成世人是把自己跟孔夫子那样的圣人相提并论了?自己固然是师从孔夫子,可到底是学不来孔夫子那般的慈悲为怀,无欲无求。
“草民并非孔夫子那般的圣人,自然不是圣贤。”
镇北王算是再次承认了,在较真上,自己是远不及谢无极的,口齿伶俐,学问不浅。
“的确,纵然前朝发生的事情有多棘手,陛下都不会因私废公的,如果这件事他自己都处理不好,他的能力就有待商榷。”
帝王向来都是骄傲自大的,换了谁都一样。
“你倘若是安分也好,若是被本王抓住什么,你可就不好脱身了。谢无极这个名头,保不住你的。”偌大的朝廷,大梁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又岂是非他谢无极不可。
面对镇北王的恐吓,谢长柳只是付之一笑。把柄么,要是他抓得住才能说这些没头没尾的话。
陛下虽说是没有叫秦煦直接朝蜀地出手,但也默许了他暗中继续调查连军以及蜀地南疆的动静,不出意外的是,没过两日蜀地的消息就接踵而至,从军中传出去的消息,汴京从中听说过风声的也有几个人,都在朝中身居高位,只是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无人敢冒险把自己所知透露出来,若是他们敢比陛下先知情,那就是他们僭越了,陛下因此会怀疑他们的目的。
秦煦每日朝会后觐见天子御书房议事的时候也多了起来,最后眼见事态越发严重,若是他们再当做不知情隐晦下去怕是不好收手,于是先透露了飞鱼父母在从中周旋的因素。由陛下许可,命他们启程奔赴蜀地,看住连军的动向,随时汇报。
飞鱼父母动身后,飞鱼就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找到了东宫。
“飞鱼?”
飞鱼看着脸色不好,冒冒失失的,饶是撞见了花盏都没什么反应。
他看着花盏,眼眶里似是含了泪,带着委屈。“我父母走了。”
起先还好好的,可突然他们说走就走,还不容他多追问几句,人行李都已经打包好了就带着府兵启程向蜀地。临走之前,只叫他好好的待在家里,连句解释都没有。
可是,还有十多天就过年了啊,他们这个时候走,他如何放心得下。
“怎么会这么急?”连花盏都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