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金钗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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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也知道是陛下的意思,小詹妃也没有追问下去,若是追问就是她没有眼力见了。
她注意到那一大一小身上的斗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斗篷她见陛下穿过,听说是白锦,今年独一无二的一匹,除了陛下自己,就是给十皇子做了斗篷,别的人都没有,于此也是特别的。怎么今日就到了谢长柳身上?陛下赐的?他如今在陛下身边是什么意思?谢家未昭雪,陛下不可能用一个罪臣之子。
“这天都冷下来了。”她故意拢了身上的披帛,话里有话,惠音也是个人精,听出她意有所指。
“是呢,方才陛下带着十皇子和先生游湖,见先生穿的单薄,而陛下向来仁厚,体恤先生,于是让先生穿着陛下的斗篷陪同十皇子继续游园呢。”
一句仁厚叫人无可挑剔,解释了谢长柳身上的斗篷是怎么到的他身上,省的人猜忌。
“陛下的确仁厚。”惠音是个人精,陛下身边的人,没几个是愚钝的。小詹妃也不继续在斗篷上计较,她本意也不是来跟人计较斗篷的,这斗篷是陛下的,穿谁身上都是陛下的意思,还真不是她可以置喙的。
她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她要知道谢长柳的目的,她想帮谢长柳,以来报答幼年谢家的收留之恩,所以,她现在是来跟谢长柳确认身份的。
首先她想要确定谢长柳在皇宫的目的,是否就这真的是为了报仇还是有其他目的。
她拢了拢她的发髻,目光在谢长柳身上辗转,带着几分兴致。“瞧着先生模样眼熟,是汴京人士否?”
这种话,问的人多了,也就回得游刃有余了。“不是,在下来自外地乡野。”
小詹妃如今认出了人岂还会信他是来自乡野的,就算是流落乡野也是近几年的事,他可是正儿八经的世家王孙。听他自称来自乡野,看来是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谢长柳这个名字应该也无人知晓,他既然有所隐瞒,想来,果真如她所想,他是另有目的。
“瞧着先生的气度可不像是普通人,先生自谦了。”
闻言,谢长柳但笑不语,只要遇上不想说的,就是这样一副表情,很有用。
谢长柳知道她,小詹妃,葳蕤宫一宫之主,十一皇子的生母,如今算是宫里比较得宠的主儿,也是近几年唯一给陛下诞下皇嗣的一位后妃,就是身份差了点,如果是不争不抢,有孩子傍身,余生也可安然无虞。
惠音揣度着小詹妃的意思,这里离葳蕤宫可不近,要是真游园也不至于会游到这里来,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怕就是专门来堵人的吧。后妃自从踏进宫门的那时起就必须遵守不得接触外男的规矩,要是换了旁人,是早早地就避开了,她也不急着避开,反而还追问起来人的身份。若是谢先生是女子还好说,可这也是一男子,她这是何必?
惠音苦恼,这位身份摆那,他也不敢妄言。
小詹妃移着莲步走到谢长柳面前,说话间,抬手摸上了鬓发,风情万种,叫人看了都觉得小詹妃别有用心。
“这园子里的花都少了。”
她摸着头上从来没有戴出来过的金钗,从发髻上取了下来,捏着金钗拨弄着一株绣球。
谢长柳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眸色逐渐变得暗沉,纵然时过境迁,曾经过他眼的东西还是一眼就能认出。
他认识这只钗,是母亲的陪嫁之物,后来便不知所踪,他问起过母亲说是给了詹家姐姐。至于这位詹家姐姐啊,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是叔父带到汴京的无家可归之人。他那个时候在东宫伴太子读书,同她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后来没几个月她就又跟人离开了汴京说是回了家,自此他们不再有过联系。只是,这只金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手里?
谢长柳晦涩的看着小詹妃,她的动作太过刻意,就好似是为了试探他。她是故意的?她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她是在用金钗试探他的身份?她知道自己是谁?
对了,詹妃……他居然没有想到,当年的詹家姐姐就是这个姓氏。
自己这是遇到故人了。
小詹妃看着谢长柳望着自己的眸色发深,就知他一定是认出她了,见目的已经达到,于是便不再逗留。
她把金钗利落的插回发髻上,带着一众人拂袖离去。
旁人对她的到来感到莫名其妙,仿佛来此就真的是偶遇,看了人就走了。
谢长柳瞥了一眼那暗香浮动的花丛,心中百转千回。如果她真是詹家的那位姐姐,约莫是认出自己了吧,他心中不由得喟叹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认得自己。
或许是因为遇到小詹妃的缘故,一路上,都没有人再出声,就连十皇子都安安静静的。
谢长柳想着小詹妃的事情,心里杂乱的很。
若是她真是詹家姐姐,那她一定是认出自己了吧,不然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刻意拿出那只金钗试探自己的身份,而她知道自己身份,他忍不住担忧,这个意外是否会让他步入深渊。
她或许是宫里唯一一个知晓自己身份的人,她会怎么做呢?一想到最坏的结果,谢长柳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忍不住瑟缩,握着十皇子的手也跟着越发收紧。
十皇子发现谢长柳的异常,抬起头看了他好几眼,谢长柳都没有发现。
十皇子以为谢长柳也是害怕小詹妃,“先生,您也害怕詹娘娘吗?”
谢长柳收回心思,扭下头去看那小孩。“嗯?怎么这么说?”
十皇子现在还不会隐藏自己的喜怒,有什么说什么。
“上次詹娘娘让我抱十一弟,可是,她又说,弟弟要摔了会罚我。”
说完,十皇子觉得很是委屈,头都要埋胸膛里了,连路也不好好走,要不是谢长柳牵着,准会摔了。
“我不想抱十一弟了,可是她又让我抱。”
“我不喜欢十一弟了,也不喜欢詹娘娘。”
他年纪最小也被人宠惯了,上到陛下下到宫人无一不是拥着他的。突然间出现了一个比他还小的弟弟,被分走了父皇的宠爱,还受到了威胁,小孩子心思敏感,也不怪会说出这样的话。
后边听了十皇子说的惠音可是吓坏了,他也没有想到当时帝王与詹妃之间的一句玩笑话给十皇子记了这么久,连忙解释。
“小殿下,詹妃是逗您呢,可别往心里去啊。”又想到十皇子跟谢长柳亲,便跟他解释了一遍。
“那日,陛下也在的,就是看着十皇子跟个小大人似的,逗着十皇子玩呢,没成想,给十皇子记心里了。”大人之间的玩笑小孩子也听不懂,只晓得听大白话,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算陛下跟小詹妃是无心之举,可给十皇子也造成了心理阴影。
谢长柳低笑一声,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每每从东宫回去,娘亲就格外热络,生怕他是在外面住的不好吃的不好,所以回去后吃的用的都是选最好的,连做的冰糕也只有他的份,因而惹的阿眠不开心,抱着娘亲的腿哭了好些时候。
十皇子自幼丧母从小的经历不同于其他人,必然性格也较拘谨、敏感,无心的玩笑话的确容易叫他上心。
看着小孩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谢长柳只觉得心都要化了。掐着小孩的腋窝,一把把人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十皇子已经被谢长柳抱惯了,再也不会被吓得惊叫,反倒熟练的抱着他的脖子依偎过来。
“没事,若是不喜欢,下次就不抱弟弟了,弟弟现在慢慢长大,一天一个样,你还小也抱不动了。”十皇子自己都是小个的,哪里就真的抱得动小孩,当时也就只是逗逗他,没成想他还真信了。
十皇子听了谢长柳的安慰,心里才是好过了,抱着他的脖子把脑袋搁上面,甚为无辜的看着后面的一大串宫人像是尾巴一样坠在他们后边。
“嗯……”
这语气,呵~怎么那么的不情愿呢。谢长柳拍拍他的屁股,“那下来自己走?”
“不要。”似乎是生怕谢长柳会把他丢下来,十皇子抱着他的脖子越发的紧,勒得谢长柳想分开都无法。
为了逗他开心,谢长柳也就豁出去了,什么庄正清高统统都是俗物。
“那你抱紧了,我们飞回去!”
说完,谢长柳当真就跑了起来,后面的一众宫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谢长柳说跑就跑了,生怕人有个闪失,于是在后面马不停蹄的追赶上去。
十皇子紧紧地的抱着谢长柳,如铃铛一般的笑了一路,独属于孩童的天真的欢笑声似阳光洒了一地。
也叫宫里的人听去,只觉得新奇,毕竟宫里鲜少有这样欢乐的声音。
谢长柳想,他或许是真把秦琰当弟弟了。
而彼时的大理寺终于要结案了,大理寺卿苏严当日就把状子同卷宗齐齐收纳上发给了陛下过目,后续事由由陛下抉择处置。
苏严拍着秦会之的肩膀,感到欣慰。“会之啊,此次多亏了你了,辛苦了。”
也不知晓这人是怎么说服那嫌犯的,还真就松了口,这耗时多日的案子才算是有了进展了。虽然被供出来的真凶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不过,这些事都是陛下该做的决断了,他们只要依从圣命拿人办事即可。
“不辛苦,大家共同的努力。”秦会之瞥了一眼肩膀上的手掌,眼里的笑意不达眼底。
“辛苦了~”
“辛苦了~”
大理寺上下都是互相道辛苦的委和的声音,当真是为了这件案子殚精竭虑的样子。秦会之看着众人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色,扯着嘴角出了寺里。
这辛苦也道早了,嫌犯招了又如何,倒是去东宫抓人啊。
嫌犯江泥死了,认罪画押之后就咬舌自尽了,倒是不用受砍头的罪,给他收尸的人就着底下的草席裹了丢乱葬岗了。
而接下来,陛下下旨由大理寺捉拿幕后真凶归案。
至于江泥指认的人,当夜就有了结果。
大理寺的人行动起来雷厉风行,当晚就把詹士府给围了。
华章一路如疾风般闯进了东宫,所到之处,亮起了灯火。
华章到了长留殿外,就见门口候着的内侍都准备散了。
鱼公公是最后一个走的,对于太子的事他一向都最不放心,如今更深露重,又恐走水,走之前连每盏灯都检查了一遍。
“太子爷呢?”
一路奔跑来的华章喘着粗气,还不待鱼公公回答就要往里冲,鱼公公及时扯住人胳膊拦住他。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殿下还……”可纵然是拦住了,但不待鱼公公说完,华章就挣开鱼公公冲了进去。
彼时寝室内,秦煦已经歇下,四周的灯都已经熄了,就独留了床前两盏,以及外间守夜处一盏,他方才脱了衣裳躺下,外面就响起了动静。华章横冲直撞的进来,差点把外边立着的镂空的大翅云影屏风给撞翻。
如此大的动静吓得秦煦方合上冥想的眼倏然睁开,他有些愣住的看着风风火火进来的人,瞬间没了睡意。
“华章?发生了何事?”
华章向来也是颇为稳重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于他这般惊慌失措。
内殿忽明忽暗,烛火并不亮堂。华章看到秦煦的时候,才算是镇定下来。他本来已经要到床边了,看见秦煦已经睡下,就退到了屏风处回话。
“詹士府被围了,元不言被大理寺的人捉走了!”华章脸上全然是急色,脖子是红的,脸上却是青白青白的。
秦煦掀开被子的手一顿,纵然是料到了华章来意是跟东宫有关,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会跟詹士府有关系。
“元不言?为什么?”
作为詹士府的主事,元不言一向唯东宫马首是瞻,虽不及印象堂的能力,却也是对东宫兢兢业业。
“凌源中的案子最后指认的凶手是他!陛下当即就下令捉拿元不言归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