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陛下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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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到汴京的时候,距离上一次来已经多年过去了,可是她还是记得谢家的宅子坐落在哪。她悄悄的跑出去过,在人群之中见过鲜衣怒马的谢长柳,那个时候,谢家没有出事,他仍旧是那个看着就盛气凌人的少年公子。她由于时间有限,甚至不敢去一趟谢家,再见一眼那对夫妇,但是,见到谢长柳那副傲气的模样她就知道,他们一定都很好。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谢家突然间就出事了。那个时候,她才入宫中,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在宫中受尽冷眼,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更没有办法出宫报答当年的恩人。
后来啊,她大概知晓了前因后果,知晓了谢家那对夫妇与幼子死在异乡的山洪中,知晓了谢长柳入狱,知晓了谢长柳成为逃犯越狱出了汴京。
那几年里,她甚至是悄悄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给他们烧过香,又求过佛祖保佑谢长柳安然无恙给谢家留下最后一个血脉。
就这样,又过去了好些年,久到,她都快要忘记对自己有过知遇之恩的那家人,久到,自己也生下了一个延续自己血脉的孩子。但是,她再次见到了谢长柳,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熟悉的面孔,是结合了谢大人与谢夫人年轻时最好的模样,生的张扬又俊朗。是当年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看见的惊艳绝伦的少年郎。
她不管谢长柳在宫里做什么,只要是复仇,她都愿意助他一臂之力的,就当是报答当年谢家收留她的恩情吧。
傍晚时候,她想明白了一切,于是便从愁闷里开解出了自己,正是用晚膳的时候,葳蕤宫迎来了陛下。
小詹妃其实明白,陛下不是来跟她用膳的,而是来质问她白日里闯御宝阁一事。
当时,自己为什么会失去理智一般的闯御宝阁呢?要知道,自己在陛下眼中一向是一个最遵纪守礼的人,也凭着自己的规矩与知进退让陛下对自己另眼相看。她其实在乎的不是御宝阁里的人是谁,她在乎的是,陛下真正的心思。御宝阁里是谁?只要不是皇后,只要不是下一个太子,都无关紧要。
她在给她和珂儿谋出路。所以,御宝阁里的人,最好,不要是自己的鞭长莫及。
御宝阁里不管是谁,根本都与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只要她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可是,谢长柳,是最大的变故。
陛下因着白日里小詹妃闯御宝阁一事,脸色并不好看,来,的确是带着审问人的心思。
小詹妃搁下碗筷出来袅袅婷婷地给陛下行礼,好一个扶风若柳之姿。陛下也只淡淡的扫了一眼,虽没有直接问罪,可态度也比往日冷淡许多。
“葳蕤宫是天热待不住了?”他看着面前容颜姣好的女子,意有所指。
小詹妃岂非听不明白陛下的言外之意。当时在打定主意走一趟御宝阁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划了一条后路,不然也不会把十一皇子带上。
“哪里,是珂儿如今学走路,不喜欢待宫里,总往外跑。”
她笑语盈盈的伸手是要去挽陛下的胳膊,像之前那般旁若无人的亲昵,可是陛下却让开了。他瞥着她的动作,肩膀却跟着一晃。
她娇笑着,那张艳丽的脸似乎是仗着圣眷不怕他怪罪,此刻又全把责任推到了一个孩子身上,自己倒是摘的干净。可陛下也不糊涂,哪里就看不懂她的算计。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横着眉冷笑。
“要是喜欢往外跑就去十四所住吧。”十四所,向来是皇子皇女年满八岁之后才会被放出去住的,自此离开生母,要是去的早的话,也是没有母亲带的孩子才会被提前放进十四所去。试问哪一个母亲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的身边呢?她更不愿意,更何况,十一皇子还小。
陛下一句警告的话就吓得小詹妃花容失色,再也没有了先前的从容镇定。
“陛下……”
她的脸色刷的白了下去,比她抹了脂粉还白。膝盖一软,一个踉跄的就顺着桌边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葳蕤宫阖宫上下的宫人都跪了。
她害怕的拉着陛下的衣襟,眼中含着泪花,颤抖着嗓音哀求道:“臣妾会看照好珂儿的……定不教他再乱跑。”
她是真的怕了,她没有想到,陛下会如此动怒,会用孩子来警告她的不规矩。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她定是不会擅作主张去追究那个御宝阁的人是谁的。
陛下也只是来敲打敲打她一遍,如今后宫需要平衡,现在就很好,他不打算打破现在的平衡。于是没有真的就计较到要把十一皇子给送到十四所去,他扣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的手腕,拉起她。
“起来吧。”
看着陛下没有真的要把孩子送出去的意思,小詹妃才稍稍放了心。她顺着陛下的牵扯站起身来。“是。”
陛下看已经敲打住了人,终是满意,于是便不再揪着方才的事件,扫了一眼桌子上那几道精致的菜式,问着十一皇子。
“珂儿呢?”
小詹妃生怕自己哪一个疏忽惹了陛下不快,连忙回答;
“白日里闹得凶,这会已经睡了。”说完就去吩咐扶香去把睡着的孩子抱出来。
“扶香,去,把皇子抱来,他父皇来看他了。”
扶香正躬身行礼要去,哪知陛下却是阻止了她们。
“不用了,孩子睡便让他睡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勿要闹醒他,哪里就非得顾上今晚见。”
小詹妃赔着笑,如今陛下拿捏住了她,她岂敢再像先前那般恣意,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已经敲打住了人,孩子也见不着,陛下似乎是就不耐烦待着了,便起身要走。“罢了,见你吃着,那便继续吃着吧,不然饭菜都凉了。”
说完,陛下就负手离去,小詹妃在原地施了礼送行。
“恭送陛下……”
而陛下走后,小詹妃也没有心思继续吃那晚膳了。
“扶香,把饭菜都撤了。”
“娘娘……”扶香看着她撑着桌子似溺水一般,忍不住担心起来。方才,陛下说要送十一皇子去十四所的时候,不仅吓住了小詹妃,她们皆是被吓到了,若是十一皇子真被送出去,那葳蕤宫便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小詹妃今日受到的惊吓不少,她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
她不能想象她的孩子要离开自己,她不敢想,陛下会这样弃她于不顾。虽然她知道陛下对自己并没有情分,可是,有着孩子在,帝王也是这般的冷情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再也没有什么所谓的顾忌了,管最后谁争得这天下,只要她们母子平安就好。
她后怕不已的回里间看了一眼睡得沉的孩子,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眼里止不住的泪意涌动。
自己自小便过的如履薄冰,母亲早逝,父亲更爱其他儿女,对自己不管不问。那时候,自己固然眼红其他弟妹,可她都觉得这是自己的命,后来遇到夫子又遇到谢家夫妇那样的好人,她又觉得这是老天爷对自己的眷顾。可是,她还是有她的命数,她的一生是注定的没有安乐,所以她被舅舅送人,只为了换一条商路,后来遇到了贵人又被送到汴京来,她以为自己终于回到了可以让她安心的地方,可是,她进入了另一个泥潭里。皇宫,究竟又什么好呢?如果可以,她一定要告诉天下女子,进了宫的女人不一定就有了权利有了富贵有了人上人的生活,反而,会比寻常人过得更苦更担惊受怕,在这里,光凭美貌凭年轻时没有优势的,没有背景的女人,或者说没有价值的女人才是最难的,一朝失势,便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她是过够了,可是,自己却挣不脱这泥潭了。她已经与这深宫融为一体,她走不掉了。
思及此,她回到梳妆台前坐下,从柜子里拿出了两张然口脂的红纸,又摸出描眉的眉笔正提笔欲写,却又无从下笔。
她该如何说呢?她该如何去描述自己今日所见所闻呢?
太子答应她的,会给她们母子一个生路,这句话一定还作数。
可是,她没有办法说出谢长柳的事情,她不知道太子知道了会怎样做。当年谢长柳是太子的伴读,对他那么好,自己都艳羡不已,仅仅因为挨了父亲的打就义无反顾的冲进谢家带走了他。可是,谢家出事,东宫却袖手旁观,谢长柳流亡天涯,东宫也置若罔闻。东宫,或许与陛下一样都攻于算计,所以,他能告诉他这些吗,太子知道了,谢长柳会成为东宫的靶子吗?她不敢赌,她不知道谢长柳于太子来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他们之间那伴读之情还有的剩吗?
她辗转良久,终究是无法落笔,她承恩与谢家,她做不到出卖谢长柳。她终究是放下了眉笔,搁回了红纸,她想着,自己这样做,就当是报答他当年的恩情吧。
而御宝阁内,此刻谢长柳却是跟吉祥两人在屋内说着悄悄话。
吉祥告诉他,门口的侍卫又多了两个,现在就是四个侍卫守着了。说完,吉祥还跟他比了四根手指。
谢长柳却是以为,陛下这是防备着他逃呢。他明明是没有要跑的心思的,可陛下还是不放心他。
然而吉祥却是听说了什么门路来。
“好像是白日里咱们御宝阁被人闯了进来,下午就多了侍卫了。”
谢长柳皱眉,他白日里一直在里面,可并没有听说过御宝阁有人闯入的消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若是真进来,自己怎么也没有发现?
“可是有出了什么事?”御宝阁陛下守的这么严密,怎么会有闯进来?
吉祥同他解释道:“那倒没有,说是就一位娘娘进来给小皇子捡球,后来就走了。”
如此,谢长柳也没有放在心上,或许,就真如吉祥所说,是来捡球的吧。
夜间陛下收到了几封折子,内容是对东宫太子如今年岁已成,是时候该选妃正位后宫的附议。
他冷笑着看完,顺道也记住了提出这些奏议的人,然后将这几封折子的统统丢在了地上。李秋等陛下都丢完了又给他一一拾起来,稍微瞄了一眼里面的内容,摆在了最边上。
“这些老东西,惦记完朕的后宫如今又来惦记东宫!”
陛下辱骂了几句,以此来发泄他胸中的怒火,李秋在一旁赶走了本在侍墨的女官,自己顶上去,一边给陛下研磨,一边替他疏导。
“太子如今的年纪,也早该是成婚了,若是寻常人户家的,这个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
的确,在他们大梁,儿女向来是成家的早,不过,也有的成家的晚的,一切也都凭着一家之主的心思。他们皇家,没几个成家的早的,娶妻立妃需慎重,不可儿戏。是以,从选定,立妃都要经过好些年,这么一耽搁下来,到大婚的时候可不就年纪会比别人晚了些。
只,李秋心里明白,陛下不是在乎有人惦记东宫储妃之位,而是在乎的是,有人惦记着东宫。
陛下疑心重,如今又有了易储的心思,这储妃,他岂会乐意定下来,要是储妃都定下了,日后易储的时候,不就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哼。”陛下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他可不会轻易的说出自己的心思。
秦煦作为一国储君,理应为皇家开枝散叶,如今也二十几了,及冠也过去好些年了,依旧没有选妃,自己也不急,朝中众人观望了东宫许久,此时,再给耽搁,他们家的女眷都要过年纪了。
结果,第二日一早的朝会上,就有大臣直接提出要为东宫选妃。还不止一个,后面的大臣一个个站出来,说着:臣附议。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先前就商量好的。
陛下脸上带着笑,可是却盯着那提议的大臣,笑的阴沉,不过有着冕旒的遮挡,教底下不敢直视天子圣颜的人无法发现他的神色。